第397章 抽絲剝繭
夏初深深地呼吸著,強自壓抑著胸口那些洶湧的血潮,壓抑著心頭那些幾乎要將自己淹沒的狂熱。
這一聲,她已經等了數不清的春秋。
然而,即便此刻在意料之中的被慕白喚了出來,她還是激動的按捺不住三魂七魄。
“為什麽?”
夏初欣喜之餘的腦子裏是一團亂麻,她認出了他是冬末,可卻猜不透他為何當初不認。
“就當冬末死了吧。”
慕白再次開口,語氣也不複剛剛的溫柔,“就當他是我彌補你成長的一段時光。”
夏初一顆狂熱的心,猶如燒紅的烙鐵被置入寒涼的冰水,登時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她憋得眼角都發了紅,才鬆開了一直被她緊緊攥在手中的袖擺,理了理被她捏出的褶皺。
夏初抬眸,兩人的目光交匯,她看著慕白古井無波,深不見底的鳳目,忽然出聲問道:“不知墨坱神尊,是如何欠下我一段時光?”
慕白在她的注視下,避無可避。
他的平靜在夏初的眼中顯得詭譎而叵測,慕白的眸底猶如萬年寒潭一片幽深,將夏初玩味的質問盡收眼底,卻無分毫回應。
慕白望著她時,臉上依然平靜,心底其實早已掀起巨浪,卻恰恰因為浪頭太大,將他迎麵澆了個濕透,所以才顯得愈發平靜。
好半晌,他才眨了眨眼,扯了嘴角:“你在胡說什麽。”
“一旦開始追溯源頭,我自然也會重新思量冬末是誰。”
夏初收起了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麵色仿佛陷入追憶。
當年她從未想過冬末究竟是誰,因為她不在乎。
可當冬末的身份和慕白相連,他寧願受她誤解也不言明真相,便由不得夏初不在乎了。
炅霏上神離開樊山之時,曾經對她質問冬末是不是畢乾含糊其詞,隻說當年的事,說來話長,最後是冬末幫了他,才得以重創畢乾。
夏初當時對於這句似是而非的話,一直琢磨不透,可當冬末的身份呼之欲出,炅霏上神的這句話,也就不再難以理解。
再加上,歆瓊在東隴淵重現了畢乾神識裏最後的那段決戰畫麵,一切就顯得昭然若揭。
冬末確實不是畢乾,他隻是進入了畢乾的神識,才有了那一幕認輸的畫麵。
順著這個思路,夏初一路捋清亂麻。
慕白誕生的時機太過湊巧,恰逢是冬末離開的那萬年。
當年在萬戈,她就曾有過疑慮,還問過淩雲,慕白會不會是冬末的兒子。
直到淩雲親口所言,曾見過慕白的原身,才打消了夏初自認荒唐的念頭。
可既然冬末能進入畢乾的神識,操控他的身軀,那麽當年身體孱弱的慕白,自然就更不在話下。
有時候,一團亂麻解釋不通,並不代表他是錯的。
就像一個線團,你隻是沒有抽到那根正確的線頭,自然也就無法抽絲剝繭。
冬末曾出現在宗南島,而她和慕白又各自持有半枚琉璃八卦墜,這都可以說是巧合。
可……
夏初再見淩雲之時,曾跟他徹夜長談過往。
在他微醺的醉言裏,無意得知了自己還曾受過天懲。
當年她和慕白的那場大戰之後,隻剩下奄奄一息,炅霏上神為了替她承擔焚燒天地的罪責,也化去了周身神力為脈脈生息,滋養六界九州。
如今她自己也晉為上神,自然知曉,當年的炅霏上神此舉早已氣虛體衰,又如何護她去承受七七四十九道天懲?
更何況,天懲之下,身體所受的傷痕根本無法祛除。
她自己的身體,她還能不清楚?
那麽,當年那個替她上了淨霆台的人是誰?
原本這件事落在她心底成迷,直到初入神域,他們一行人超度完城民回到客棧的時候,夏初在回自己屋子途徑慕白房間的路上,聽到裏麵傳來點點稚嫩又絮叨的聲音。
她當時手一伸,不由自主就推開了房門。
眼前劃過一幕雪白的肩膀,而那片誘人的肌膚上,隱有傷疤。
夏初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就算她前不久在燁華池不小心砍了言竣的胳膊,待他接上將養一段時間,也不會留下任何傷痕。
那麽,慕白身上又怎麽會留下傷疤呢?
那一抹春光轉瞬即逝,沒待她細看,就已經被慕白拉上了裏衣。
夏初總不好去扒拉他衣服,麵色怔怔的楞在原地回味著剛剛那一幕,不自知的吞咽了一下唾液。
當時的她,並沒有多想,隻覺得奇怪。
可隨著她開始探究冬末的身份,這一幕,便如靈光一現般出現在她眼前。
是慕白!
可當時的慕白不過金仙九階,連化仙都還未曾入門,如何替她承受天懲。
除非,是另有一位足以抗衡天懲的高修之尊。
什麽樣的人,修為才能足夠高深到能和天懲抗衡?
夏初當時甚至不敢去想,在她有限的腦海裏,根本沒有與之匹配能力的神魔。
直到——神筆的出現。
夕漫曾無意間感慨過神筆看似很怕慕白,夏初被她一言點醒,也曾心中思忖,若掂量起修為,慕白如今哪裏比的上她?
為何那神筆對著慕白戰戰兢兢,對著她手中古刀也唯唯諾諾,唯獨對著自己雖然小心翼翼卻無半點懼色。
那神筆如今被困在這處神域,和馬家族人結下因果,神力雖然大不如前,但總歸是常伴墨坱神案才得以開啟神識。
若論資曆,他們這一輩,叫上神筆一句祖宗也不為過。
可這支上古神筆,卻對慕白卑躬屈膝,畢恭畢敬,豈不反常?
是以,當夏初和梓穆說完了私話從院落一角回來,看見了失魂落魄的神筆,於是擰著秀眉,故意試探著道:“若是墨坱神尊還在,看見你這副德行,會不會後悔當年沒將你給一折兩斷。”
夏初瞥見神筆身子一僵,嘴唇翕動,餘光時不時瞥向慕白,嚅囁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慕白聽她一番推論說到這裏,麵上露出了一抹悵然之色:“當時就覺得你提及的很是突兀,隻是沒有想到,你意在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