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暈船
夕漫在臨下山前,淩雲就曾囑咐過她。
夏初和慕白這兩人之間,有著解不開的死仇,雖然此行不至於鬥個你死我活,可這一路上,走得勢必不會太安生。
夕漫雖然早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但也沒想到,硝煙來的這樣快,還沒有下山,眼看著就要動手了。
好在慕白聽了夏初咬牙切齒,又惡狠狠的八個字後,既沒有挑釁,也沒有回應。
他隻是深深地看了夏初一眼,然後垂眸頷首,轉身又繼續了下山的步伐,甚至於他的這種姿態,看在夕漫的眼裏,像是一種默認。
夏初張牙舞爪的模樣,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裏,使不上勁,也就泄了氣。
下了山後,就換成了夕漫領路。
淩雲早就替他們有所打點,山腳下的驛站裏備好了馬匹,夕漫帶著他們一路向西,到了海邊渡口,拿出銀兩買下了一艘船。
船家見他們的著裝打扮,也沒一個像是會航駛的人,在旁善心的好意提醒,要不要雇個人送他們一程。
夕漫婉拒了他們,隨手又添了點碎銀聊表感謝。
船隻遠離了海岸之後,夕漫才以結界護航,放舟海麵。
修真界的門派在凡間來說,是一種低調又高不可攀的神秘存在。
大都選擇隱在深山老林,一心修道不問紅塵。
而他們此行的天瑞派,卻是特立獨行的位居西方的一座海島上。
遠離了海岸之後,水勢逐漸湍急,浩浩蕩蕩,下方還有不少暗礁。
不僅如此,航行到中段,海底還有水生的妖物蟄伏在此,種族繁多,數量無計,一旦被它們掀翻了船隻,就會掉進森冷刺骨的海水中被它們死死拽住,一湧而上,吃得幹幹淨淨。
這也算是天瑞派給前來的修者,下的一道門檻,若是連這片海域都過不去,實則也就沒有前去天瑞派競技的必要。
即便有著結界護航,不至於撞上暗礁,但是船隻本身在妖物橫行的海麵上行駛,也難免會不穩當。
穹空烏雲密布,似乎是要下雨。
狂風把帆吹得鼓漲,浪頭猛地打來一遭,將這隻普普通通的帆船狠狠晃動了幾下。
夕漫十指翻飛,掐訣結印,船下湧現四條魚妖,為其開路護航,海藻般的長須在水中長成數丈有餘,攀附在船舷各處,拖動著它乘風破浪。
點點自從上了船隻,身子就忍不住的一直顫栗。
夏初和她同樣暈船,兩人抖成了一個頻率,是以她也沒有發現點點的異樣。
隻是她們兩一起站在船頭,點點閉著眼,夏初卻還在堅持眺望著遠方。
此時又一個浪頭打來,這次她兩誰也沒忍住,扭頭都給吐了個幹淨。
點點本就白玉般的臉頰,顯出另一種蒼白。
夕漫和慕白見狀趕緊靠了過來,夕漫本想著一人照顧一個,既然慕白和夏初有死仇,腳下的步子自然走向了夏初那去。
豈料,她剛邁開了兩步,慕白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將夏初打橫給抱了起來。
夕漫麵色一怔,隻好轉而去照顧點點。
生來就在岸上走跳的狐狸,哪怕是隻神獸,竟也暈船。
夕漫不知道這一茬,隻單看著點點的麵色,又發現她一直在打著哆嗦,心疼道:“既然暈船怎麽不在艙裏睡著,還偏上船頭做甚?”
點點暈得快要奄奄一息,哪有力氣回答。
尋著了暖處,就變成了一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紅狐,埋頭就往夕漫懷裏鑽,隻露出了半截毛茸茸的屁股和尾巴。
夕漫無奈一笑,把她塞進了自己的衣襟裏,轉身回到了船艙。
夏初作為飛禽,比起點點這隻走獸也好不了多少,此刻被慕白抱在懷中,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難得在他麵前,顯出了一種柔弱的溫順。
這艘船體型一般,船艙自然也不大,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東西一樣也不少。
慕白將她放在了榻上,燒好了桌爐,又將茶壺提到一邊,從櫃子裏翻出了一個小鍋子,加了點淡水放在上麵,找出剩下的儲備食物,信手丟了幾味香料下去,又拎著一條魚去了船尾。
他刮鱗破肚十分熟練,手起刀落去了頭尾,隻取腹背上的肉片,切成薄片,算好了時辰,回來的時候湯水恰好滾開,散發出一股酸辣的香氣,把窩在榻上昏昏欲睡的夏初都給喚醒了。
夏初在軒轅的時候,自然是不知道什麽叫做柴米油鹽醬醋茶,可她如今在凡塵曆過劫,最後一世還學了一手的好廚藝。
此時睜開了雙眼,正好瞧見慕白將魚片丟進鍋裏,那魚肉切得太薄,入鍋就打著卷兒褪去新色。
他拿一把勺子撈了出來,放在淺口碟裏晾著,轉頭對著夏初道:“手藝可能沒有你好,湊合著吃點?”
慕白這話實屬平平無奇,卻讓夏初聞言麵色一怔。
隻因在凡塵曆劫的最後一世中,她和慕白從初時到終老,不知洗手為他做了多少頓羹湯,無論在仙界還是凡間,這也算是慕白頭一回,為她下廚。
慕白見她不動筷子,又給她盛了碗湯:“海魚是有些腥氣,但我隻取了幾塊大肉,又拿酸湯煮了,應該還是能入口的。”
夏初好像大夢初醒般回了神,本想大喝一聲:“誰稀罕?”
可香味一直往肺腑裏飄,她撇了撇嘴,心中腹誹,“不吃白不吃。”
伸手夾起了魚肉放入嘴裏,入口滑嫩的味覺,讓她再次記起了人間煙火的味道。
紅塵那一世的恩愛不斷浮現,夏初覺得白色熱氣在不斷升騰,將她的眼睛都籠上了霧。
她透過這層霧氣看向坐在對麵的慕白,一口熱湯淌過喉嚨,流入心底時如著了一把火,而魚肉在舌尖化開,彌漫出紅塵人間獨有的酸甜苦辣。
慕白不知道她這一口魚湯,嚐出了五味陳雜的感覺。
見她看了一眼自己後,那麵色越發晦暗莫名。
他隻以為,夏初是看著自己坐在她對麵,才越發沒有胃口,心中泛起一絲酸澀滯漲,自認知情識趣的起了身,又替她盛了一碗擱在旁邊晾著,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