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能不能教教我
慕白被她我見猶憐的模樣看的心疼,差點就鬼使神差的點了頭,好在他單手撐額緩了頷首的進度,僵了一下開口問道:“為什麽?”
“寒颯說要是結親了,你們兩個以後日日都要在一起。”
夏初秀眉緊蹙,袖袍在她手中攥出了褶皺。
她抬頭看他,端的是一本正經,一改前麵的輕風細雨,試圖虛張聲勢曉以大義:“你現在還小,當以修道為重。”
慕白輕挑眉梢:“我修的又不是禪,不妨礙的。”
“妨礙的,礙的……”
夏初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連鼻尖都現出了細小的褶皺,離得距離不算遠,慕白還可以清晰看見她臉上細軟的茸毛。
“你說過要幫我一起找人的。”
夏初明冥思苦想也找不出理由讓他別去,隻能扯出那日裏他答應的話。
慕白原本覺得逗弄她很有意思,現下覺得非但沒意思,還甚是自討沒趣。
“本君記得,不用提醒。”
他起身欲走,忘了袖袍還被她扯著,拉成了一條直線,他在最大的距離駐足回首看她:“鬆手,該就寢了。”
就寢兩個字仿佛生成了本能的條件反射,夏初順勢拽著那衣袖起身,跟著他一起往外走。
“你回屋去睡,不用送。”
慕白不止恢複了往昔的清冷,還夾雜了一絲不悅。
夏初見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忙道:“我去給你焚完香就回來。”
“那檀對我沒用。”
慕白冷硬的臉軟了兩分,語氣卻還硬著。
他九瓣沙華的夢境,又豈是檀香能解,一直都是無用的,隻是他一直,都沒有說。
“聊勝於無先湊合,五師兄千笙練丹可厲害了,回頭我去問問他有沒有辦法。”
“為何在我的棘蘞茶裏放靈蒲?”
慕白突然反應過來,眸光沉了一沉,她果然是知道的麽?
他一直藏得很好,就連寒颯都從不知道他每夜會發夢魘。
“我看見你每日睡醒時,黏在額角鬢邊的發絲。”
所以猜測他或有夢魘纏身,才會在晨間茶水浮上幾朵蒲公英,夜間焚香,燃了那盤安神的檀。
若是他不這麽凶巴巴的問,她也不會說出來。
畢竟,連著趴在牆頭偷看了好幾日,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
慕白眼中的深邃叵測又散了開去,他隻在第一日看見了她從書房中伸著懶腰出來,或許是剪燭花耽擱了她一點時間。
總之後來的清晨,隻有案幾上的茶香四溢,再沒有見過她的身影。
絹燈像流光一樣在風中微微波動,搖晃著投下不安定的光芒。
像他此刻跳動不安的心,也像他眸中流光斑駁又滿是她的身影。
“我隻是睡覺易出汗,沒有做噩夢。”
到底才一萬三千歲,欲蓋彌彰的意圖太過明顯。
“嗯。”
夏初回的毫不質疑,既不探究,也不戳穿。
隻是雙手在後麵輕輕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繼續走,從後麵看過去的側顏,佯裝鎮定的模樣,唔……
怎麽說呢?有點可愛,想揉。
慕白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眸中神色有些複雜,她試圖安撫他心中執念,雖然沒用他也該投桃報李,這樣才能兩不相欠。
他如是想著,便駐足開口:“我會幫你找到他的。”
“嗯。”
夏初這一聲應的很歡快,隨後又帶著斟酌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不去提親了?”
“我沒有要提親。”
“我看到你和她一起禦風走了。”
“玄天玉女來問我那日偏殿中的詳細事宜。”
“你同她說了什麽,她笑的好開心。”
慕白攏共就和她說了三句話,一聲稱呼一聲告辭,剩下來的那句,他一揚眉:“誇她那日在西海龍宮,清莞劍使得不錯。”
夏初駐足,手中的袖袍還是拉著的,慕白被迫也停了下來。
“你以後能不能,教教我啊?”
夜色朦朧,枝葉斑駁。那雙眼柔若春水,在黑夜中燦若星辰,直直地就剜進了他心底。
“嗯。”
他應了一聲,帶了些少年餘韻,心中想著也沒幾日了,父君說炅霏上神就要到了,何必還在此時駁了她小心翼翼的請求。
本就是一牆之隔,他們走走停停卻墨跡了好久,終於進了流華水榭,夏初又喚了他一聲:“慕白。”
“呃?”
“你還撫琴嗎?”
“不撫了。”
他這句話回的有些冷淡,因為今天已經撫過了。
“你今天沒去藏書閣,沒去泡靈泉,回來連琴也不撫了。”
夏初絮絮叨叨的去屋內,往香爐內添加著配料,慕白站在屋外看著她的身影,僵持了片刻,後槽牙咬合了四五下:“就撫一曲。”
夏初焚香的手頓了一頓,抬頭朝他彎出一抹笑,刹那間,滿室如盈珠玉之芒。
那首她愛聽的鳳求凰,今夜裏彈了五遍……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
翌日。
慕白照樣從九瓣沙華的夢境中醒來,他頭一回伸手扶額,一層薄汗粘的指尖濕潤。
沐浴時他泡在水中,本以為她今晨裏起不來了,陣陣茶香卻如約而至。
固守不變的沐浴時辰,他比往日裏要提前出水,外架上依舊端放著白袍雪帶。
更衣後去往書房的腳步,也比以往要緊些,窗紙映出她的窈窕身姿,她似乎長開了一些……
慕白捏了捏眉心,沉下腦中浮念,在外麵等了一等,本想待她出門在去撞個滿懷。
結果今日裏,她到了該走的時辰卻沒有出來。
慕白又等了一等,直到裏麵的夏初耐不住性子,走到門口探出了身子,慕白才走了上去。
“你不回去睡?”
他見她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讓了位置,轉身給他斟了杯茶遞了過來。
“昨夜裏,你答應教我的。”
夏初說的極快,生怕他反悔似的又補了一句:“我記著呢,可不能賴賬。”
“嗯。”
他這一聲又輕有短,裏麵藏著怕被發現的小愉悅,伸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淺啜了一口,遮住了微揚的唇角,心道原來是等著同他一起練劍。
“昨兒前半夜,喝的有些醉,真是對不住。”
夏初昨兒與他的後半夜,半醒半熏,也是仗著酒意才敢胡攪蠻纏,今晨起來看見桌上有枝梅花供在瓶內,怔了一怔努力回想,才隱約記起將他錯認成了冬末,他好像還挺生氣的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