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傾蓋如故
黃伊榕腦袋一歪,輕輕地靠在郭旭揚的肩頭,淺淺地睡去。她長長的睫毛微微地抖動著,小巧的鼻子下,粉色的薄唇略微向上揚起,唇下還若隱若現地看到一些淡淡的齒痕——那是郭旭揚衝進山洞前,她因為抵禦疼痛而自己咬傷的。
感受到肩頭的柔軟,郭旭揚微微一震,睜開雙眼,低頭瞧著身旁這恬靜的少女,臉上寫滿溫柔。
他此前正打坐運功療傷,原勸說黃伊榕前去休息,可是黃伊榕卻死活不肯。她說:郭旭揚傷得太重,她要在一旁陪護,才能放心。郭旭揚無可奈何,隻好依她。
“終於抵不住困意地睡著了麽?”郭旭揚心道,心中一陣憐惜,“忍受了一整晚的劇痛之後,卻偏偏還要堅持守著我……”他伸出左臂,從後麵扶住黃伊榕的香肩,避免她因滑落而驚醒。郭旭揚停止了運功,甚至連呼吸都調到最輕最慢,生怕一個輕微的動作,就吵醒了這夢中人。
能讓黃伊榕多睡一刻鍾也是好的——郭旭揚的心裏這麽想著。
看著黃伊榕那上揚的唇角,郭旭揚的唇邊也揚起一個弧度。他心道:“不知榕兒做了什麽好夢?想來我與她相識尚不到兩個月,且聚少離多。而我那日初次與她相見之時,竟完全沒有陌生之感。傾蓋如故,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郭旭揚這數年來遊曆於江湖,遭遇了很多敵人,也結交了不少好友;殺過惡人,也救過好人。與年輕女子的結識,黃伊榕當然不是第一個,而她,卻是第一個走進他心裏的女人。
郭旭揚思緒悠遠,他想起了很多人,也想起了很多事。他回憶著自己的恩師的音容笑貌。他師父的武功,當世隻怕已無人能及,且更是精通玄門機關、術數陣法,對自己關懷倍至,亦師亦父。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這個人,卻遭人暗害……
他暗暗咬牙起誓:“絕不能讓你知曉‘龍瀛劍’的秘密,否則這天下怕是難有寧日!師兄,你我之間,必有一戰!”
郭旭揚的心情尚在起伏不定之時,黃伊榕“嚶嚀”一聲,悠悠轉醒,“呀,我還是睡著了……”
“這麽快就醒了麽?”郭旭揚拉回悠思,有些不舍地放開摟著黃伊榕的手臂,“怎麽不多睡會兒?你需要多休息!”
想到方才自己靠在郭旭揚的肩臂中熟睡,黃伊榕嬌羞赧然地坐直了身子,“我沒事了,睡了會兒,體力恢複了很多。”她將手搭扶上郭旭揚的腕脈,蹙眉道:“不行的旭揚,你內力消耗太大,又失血過多,我得下山去給你買藥。”說罷站起身來。
郭旭揚一把拉住了黃伊榕的手,“榕兒,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調息半日便好了。倒是你,你僅剩兩成內力,昨晚又折騰了一夜,應該多多休息。”
“那個,旭揚,我……我有個事兒要對你說。”黃伊榕支支吾吾地低下了頭,手指不安地揉搓著。
“什麽事?”
“其實,我修煉的內功心法,可以助我快數提升功力的。隻是……我知道你這幾天一直陪著我,是擔心我武功不濟,會遇到危險。我……我想和你多呆幾天。”黃伊榕的聲音越來越低,話未說完,已是滿麵紅霞,怯生生地抬頭瞥了郭旭揚一眼。
卻見郭旭揚微笑地瞧著自己,既不搭話,也完全沒有驚訝的樣子。
“啊!原來你早就猜到了!”黃伊榕雙手捂臉,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修習的“八風懾服”心法極其玄妙高深,若是她有心行事,當可在幾日後便將內力恢複回十成。然她一心想與郭旭揚多相處幾天,故而連日來隻是與心上人遊山玩水,卻連一次功法也未修煉,所以至今內力仍然停留在兩成之境。
想到自己的這點“小心思”早已被郭旭揚看穿,而對方非但不言明,更是對自己處處配合,她輕嗔一聲,“你真壞!”便轉身往洞口跑。
“榕兒!”郭旭揚叫住她,他還是著實擔心她的身體,並不想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他起身欲追趕,卻牽動了傷患,被利石貫穿的雙腳及後背的傷口立時崩裂開來,鮮血滲湧而出。一股錐心的疼痛之感,瞬間侵襲著受了極重內傷的他,他一陣暈眩,忙扶住石壁,方才站穩。
黃伊榕感覺到了郭旭揚的“不對勁兒”,便又跑了回來,輕歎一口氣,“好了好了,我不走。你快坐下!”
正當她扶著郭旭揚坐回原地,為其處理傷口之際,洞外傳來一陣鳥鳴之聲。
“是青兒!”黃伊榕聽出是給她傳信的青鳥的鳴啼聲,便對郭旭揚道:“青兒一定是帶來了什麽消息。洞外布了‘八陣飛石’大陣,它進不來的。我先出去一下,你乖乖地在這裏等我,不許亂動!”
郭旭揚啞然失笑,默默地點了點頭。被別人命令“乖乖地”做某事,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這世上除了師父他老人家之外,又多了一個讓他“乖乖做事”的人。
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黃伊榕走進洞中,坐在了郭旭揚的身邊。
“青兒來信說:‘西魏王’李密率部眾投奔至‘唐王府’了,但秦瓊、程咬金等幾個你相熟之人,卻沒有跟過去。”
黃伊榕最近收到的密報,都會毫無保留地告知郭旭揚。她的內心深處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她與郭旭揚之間,應當不分彼此才對。”然她身為“唐王府國定欽使”的身份,對外泄露機密,確實欠妥。所以她每次都會給自己找一個很有力的借口。此次她的理由是:反正李密投唐此等大事,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更何況秦瓊、程咬金等人與郭旭揚交情非淺,他肯定很關心朋友的情況。
“果然‘西魏王府’的兵眾,即使退至太行,亦是守不住了。人心思動,即便占據優越的地利,亦是枉然。”郭旭揚一陣感歎,“‘西魏王府’乃是眾多番王勢力中極為強盛的勢力之一,然傾覆也不過月餘光景。不知這天下究竟誰能戰至最後?”
黃伊榕也有些感慨。“西魏王府”鼎盛之時,曾將“唐王府”壓得抬不起頭來。李淵甚至要修書李密,對其大肆吹捧,才爭得少許喘息之機。如今整個諾大的“西魏王府”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而昔日風光無限的“西魏王”,更是淪為了李淵的臣屬。她越來越堅信她的師父推演的格局:最終將會是“唐王府”爭得天下。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與你有關,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何事?”郭旭揚不禁謹慎起來。他隱隱感覺黃伊榕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不簡單。
“‘唐王府’準備於本月二十五日召開‘賞劍大會’,賞的便是那‘龍瀛劍’!”
“什麽?!”
黃伊榕搖了搖頭,“我也很奇怪……此前師父給‘唐王府’出主意,讓他們昭告天下說:他們奪得了‘龍瀛劍’,這點我可以理解。畢竟真真假假,無人定論。而以‘龍瀛劍’為由頭,當能吸引不少尚搖擺不定的人,下定決心前來投唐。反正‘唐王府’戒備森嚴,也無需擔心會有人來盜取這並不存在的寶劍。可是……”她的秀眉擰到了一處,“他們現在卻要召開什麽‘賞劍大會’卻是何故?我很肯定‘唐王府’並無‘龍瀛’,難道他們打算拿一把‘假劍’示眾於天下?他們就不擔心被識貨之人拆穿?”
郭旭揚沉吟片刻後,道:“此事確有蹊蹺!榕兒,我與你一同去‘唐王府’一探究竟。”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們‘唐王府’添亂的。”他的言外之意是:至少他不會當眾揭穿“唐王府”給天下之人鑒賞的是一柄“假劍”。
“嗯。我們雇一輛馬車吧。你可以在車裏養傷。”
郭旭揚的眉眼間透著笑意,“我的傷自然是要養的。你是不是也該考慮提一提你的內力呢?我既然說了與你同行,你不用再擔心我跑了吧?”
“你……”黃伊榕瞪了郭旭揚一眼,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擰了一把。
“哎喲!榕兒,疼……”郭旭揚的“哀嚎聲”回蕩在山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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