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計中之計
“自然要救!”郭旭揚毫不猶豫地回答了王守魂的問話,“隻是,王大夫你適才說‘死馬當活馬醫’,難道說他的毒……”
“好!要救的話,你隨我來。”王守魂轉身往阿福的宅裏走去。
小屋的床上躺著康顏,他的麵色仍然是紫中帶黑。王守魂已將他滿身的銀針都撤了下來,並將他的上衣穿好。
“王大夫,我兄弟的毒,一點兒也沒解麽?”望著康顏的臉麵,郭旭揚皺了皺眉,心道:“僅是那‘詩華錦軒’窗台上燃放的毒煙,便如此棘手?我看王守魂三日內來往十數次,難道毫無成效?是康弟中毒至深,還是這大夫徒有虛名?”
“我找不齊他所中的毒,不敢胡亂解毒,而他的時日已不多了。”王守魂並未正麵回複郭旭揚的話語,他盯著病床上的康顏,“待會兒我會給他放毒血,之後需要你就給他輸真氣。雖說這樣很冒險,但已別無他法了。”
“你知我懂武功?”郭旭揚有些驚詫地望著王守魂。
“我是大夫,自然看得出來。你印堂發亮,中氣充足,且我到之前,你用大量內力回護住他的經脈,這些我在診病時自有覺察。”他頓了頓,複道:“依我推測,你的武功應該還不錯。”
郭旭揚疑惑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冒險,指的又是何事?”
“他可能會沒命。”王守魂說得有些淡漠。
“此話怎講?”
“放血的多少、你內力的強弱以及後續的搶救手法,這三者中隻要有一樣稍有差池,他便會回魂乏術。”王守魂向郭旭揚匆匆一瞥後,便避開對方那雙望向自己的、深邃的眸子,目光又移到康顏身上,“我……我雖看出你武功不弱,但不確定能否給他輸送足夠的真氣。然如今十萬火急,所以……隻好讓你試試了。”
郭旭揚盯著王守魂,“我運功時,你是否也會留在房中?”
王守魂搖了搖頭,“你運功救人需極安靜的環境,我不便打擾。”
郭旭揚心中思緒飛轉,“放血之法或許可行,但這王守魂總讓我有些疑慮。隻不過,既然能確定我運功時他不在房內,屆時即便發生變故,我亦可應對。如今救人要緊,我多加小心便是了。”
思及此處,他點頭說道:“好,你動手吧。”
王守魂得到郭旭揚的應允,便默不作聲地用寸許長的醫用小刀,在康顏的右手脈搏處劃開一道血口,隻見黑色的濃血自手腕處湧淌而出,滴落在一個放置在地上的木盆裏。
陰暗的臥房並不甚大,僅擺放著一張大床及一個長櫃。牆壁上開鑿了一個小小的石窗,就連油燈都是擱置在石牆上的小洞中。房內並無桌椅,郭旭揚及王守魂均緊鎖著眉頭站在床邊,靜靜地觀察著康顏的狀況。整個房間裏,隻有血滴在木盆裏的聲音。
木盆裏的黑血越積越多,而康顏臉上的紫黑之氣逐漸褪去,且由紫黑色轉變為失血過多的煞白色。
當木盆快盛滿之時,王守魂忽道:“不能再放了!”他利索地在康顏的刀口處放上金創藥,再用白布條將手腕一圈圈地纏好。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我先出去了。”王守魂抱著盛裝著毒血的木盆向門口走去,他從始至終都未正視郭旭揚的雙眼。
郭旭揚看著王守魂將房門關嚴實後,便將康顏扶坐起,他盤膝上床,和康顏四掌相對,將體內的真氣送至康顏的身體之中。
郭旭揚始終保持著警惕,即使在運功之時,亦仔細地聆聽著四周的動靜。屋外平靜得隻剩下遠處的鳥鳴之聲,以及內堂裏阿福的兒子偶爾的啼哭之聲。外頭未有異動,讓他更為放心地催動著內勁。
光陰一點一點的流逝,從天光至黑夜,再從深夜到黎明。郭旭揚的內力已消耗了很多,他全身上下均已汗濕,衣衫緊緊地貼於皮肉之上。
“若你的內力不夠強,則康顏就可能救不活。”——王守魂的話,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他深知康顏是因為自己,才被卷入這場災禍之中,倘若康顏因他而亡,則他勢必抱憾終身。思及此處,他將更多的真氣,更快地流入康顏的體內。
直至第二日的傍晚時分,殘陽的餘暉,將血色般的光芒撒向蒼涼的大地之時,那垂死的康顏喉嚨裏終於發出了一聲輕響。
郭旭揚心中歡喜非常,他非但沒有撤掌,反而更快地輸送內力。因為他很清楚:此時康顏的身體仍然十分虛弱,仍然徘徊在生死邊緣。
悠悠轉醒的康顏,感受著恩公渾厚的內力源源不斷地注入自己體內,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目中已湧出熱淚。他嘴唇微動,似乎想開口感謝恩公的救命之恩。
“啵!”
一根細小的金針自康顏口中吐出,正中郭旭揚喉頭!
郭旭揚一聲悶哼,慌亂撤掌,“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全噴在康顏臉上!
金針尾部緩緩地滴下一滴血――那是郭旭揚的血!黑色的血!
金針有毒!
那日黃伊榕臨行前曾告誡過郭旭揚:“若再中毒,則輕點‘風池’、‘膻中’和‘鳩尾’三處大穴,再用至少五成以上的真氣護住心脈,或許可減緩毒素的蔓延。”
郭旭揚出指如風,快速依法點穴之後,然此時能護住自己心脈的真氣,已是少之又少。
“你……”金針上的劇毒自喉頭瞬間侵入郭旭揚的七筋八脈。他頓時感覺自己渾身皮肉猶如烈火灼燒一般疼痛難當,而心頭更是仿佛被一柄烙紅的大鐵錘,一記又一記地狠狠地捶打著心房。他下意識地運動抵禦,卻緊跟著又吐出一口黑血,望著對麵那“恩將仇報”的康顏,他的視線已經模糊。
“對……對不起……郭大哥……”堪堪蘇醒的康顏,淚水卻已濕透了他的前襟,他的神情十分痛苦,“我……終究做了禽獸的事……”
郭旭揚按住胸口,努力地找回自己的意識,盡力地嚐試著各種能夠驅毒的辦法。他已聽到數十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踏進了阿福的民宅。
“哐當!”
房門被踢開,首先搶進來的是王守魂,王守魂後麵緊跟著一個人――穆劍義!穆劍義身後再跑進四名執劍徒眾,將這小屋圍得水泄不通。
王守魂瞥了郭旭揚一眼,歎息地搖了搖頭。他將一粒解毒丹給康顏服下後,再在康顏的心脈處施針。
穆劍義瞧著床上半死不活的郭旭揚,得意地哈哈大笑道:“郭旭揚啊郭旭揚,到頭來,你還不是栽在我的手上!痛快!當真是痛快!”
大敵已至,郭旭揚用力地甩了甩頭,決定強行運功壓毒,以求脫困。豈料一提真氣,卻又噴出一大口黑血來。
“別運功!運功死得更快!”王守魂擦拭著臉上被郭旭揚濺到的毒血,大聲提醒道。
穆劍義冷哼一聲,“王大夫,你還真是菩薩心腸啊。怎麽?你想救他?”
王守魂忙低下頭,“不,不。”
穆劍義冷冷地道:“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否則你妻子兒女都得沒命!”
郭旭揚原猜測王守魂是穆劍義的人,此時聽穆劍義道出因由,他喘著粗氣道:“穆劍義,你……好卑鄙!”
穆劍義欣賞著郭旭揚痛苦的樣子,“我也不想的。這都是你逼我的!怪隻怪你太狡猾了,否則我何需弄那麽多事情出來。”
“康顏是……你的人,阿福……也是麽?”
“不是。”
“你殺了他們?”郭旭揚的聲音有些發抖。
穆劍義冷笑道:“你都死到臨頭了還去關心別人?”
他睨視郭旭揚,道:“好吧,看在你快死了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我沒殺他們。我‘禦劍山莊’做事,非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輕易取人性命。還有……”他惡狠狠地瞪了康顏一眼,道:“他也是被我逼上了絕路才狠下心來殺你的,他對你可是相當的忠心呢!”
“想殺我郭旭揚……你還沒那個本事!”
灼燒之感已遍布郭旭揚的每一寸肌膚,心口烙錘般的捶打感越來越快、越來越重,體內流淌著的似乎已不再是血液,而是滾油,窒息的疼痛令他全身發抖地狠咬牙關。他如同置身於焰火煉獄一般,然說話的語氣中仍帶著冰冷的寒意與傲氣。
穆劍義暗暗吃驚,吼道:“王守魂,別管康顏,你馬上把他的劍取來給我!”麵對將死的郭旭揚,他依然不敢近對方的身。
王守魂一麵熟練而飛快的給康顏下針,一麵說道:“我隻答應幫你害郭旭揚,你讓我救完他吧!我不想再造孽了!”
穆劍義怒道:“你再不取劍我立刻下令殺你全家!”
王守魂充耳不聞,出手更快,在康顏的“風池”、“百會”、“神庭”、“太陽”、“人中”五大穴位紮完針後,終於緩緩地站起身來,伸手去拿郭旭揚背後背著的、白布包裹的長物。
“得罪了!”他無奈地說著。
王守魂取劍,郭旭揚沒有動。
穆劍義將郭旭揚的情況瞧了個明白,“你還真會裝!你現在連動一根手指頭都不能,還敢在那張狂?”
王守魂雙手托住寶劍,向穆劍義俯首道:“穆公子,給。”
穆劍義看著那柄白布包著的“龍瀛寶劍”,雙眼發光,心喜不已,正想去拿劍,才發覺自己的手竟已微微顫抖。
就在他快要碰到白布的時候,他猛然大喝一聲:“誰!”
他快如閃電地拔出腰間利劍,向身後猛掃,不料那人影卻自他頭頂掠過,一個“燕子翻身”,伸手欲向“龍瀛劍”抓去!
“鐺”地一聲,那人影向後飛轉,落在屋內西側。
“是誰?”那人影嬌喝。
“白清陌!”穆劍義驚呼。來者正是那日他在“全清道觀”碰過麵的白姓女子。他萬料不到她竟消無聲息地潛伏在自己身後!
“你又是誰?!”穆劍義更為驚懼地發現房內又衝進一人!而此人飛出的飛刀,恰好阻住了白清陌抓劍的手勢。
那人雖身著男子裝束,腰身卻很纖細。她頭戴麵巾,遮住容顏。但從身形判斷,當是女扮男裝之人。
“郭旭揚,我不許你死!”那人棄“龍瀛寶劍”於不顧,徑直地掠至郭旭揚身旁,將一粒丹丸塞進郭旭揚的嘴裏,右手搭上郭旭揚的脈搏,左手抵在他的背心,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
雖說此人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但從她的聲音,幾近昏厥的郭旭揚與準備取劍的穆劍義,都聽出來此人便是“大唐王府”的“國定欽使”——黃伊榕!
**有人問為什麽黃伊榕要回長安城,讓郭黃小兩口子早點見麵不是更好嗎?咳咳,因為如果不支開黃伊榕,而讓郭黃這兩個高雙商、強武力值的老江湖,一明一暗的控場的話……郭旭揚就中不了毒了……故事就編不下去了(捂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