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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添亂的老道士

  兩個男人垂頭喪氣地回到三元觀,此時觀內已掌燈,碰巧宋天佑來送晚飯,卻沒見到宋蘆兒。


  一問之下,才知道宋蘆兒竟要冒險去救劉鳳子,宋天佑對劉鳳子可沒什麽好感,當時就給諸葛先生使了臉子,竟將一條肥碩的炙魚全給了馮玄一人吃,氣得諸葛先生在一旁直“咕咕”。


  用完飯,慧心過來串門,見到諸葛先生,得知宋蘆兒的事情,亦是一臉淡然。


  他此時修為大進,心態平和,這一臉淡然已是對諸葛先生最大的不滿了。


  不知是否自覺理虧,諸葛先生找著機會,說要給馮玄獻上一計,幫他解決眼前最緊迫的事情。


  這個緊迫的事情,當然就是尋找陳甫,以及救出他的家人。


  或者是因為燈下黑,馮玄沒有想到這個計策竟如此簡單——請社神。


  社神乃一方土地之主,雖然修為隻有四品,但在轄區之內,他能借天地之力,憑借這項優勢,他足以與二品大能一戰,乃是當之無愧的一方霸主。


  雖然臥龍山這方的社神比較慫,但也隻是不敢與人道對抗而已,其實隻要不與蕭道成這些皇命在身的人麵對麵,他的用處還是很大的。


  馮玄畫出真名符文,召來社神,果如諸葛先生所說,他隻是刨了刨蹄子,便告訴馮玄說找到陳甫了。


  當馮玄和諸葛先生趕到十裏外那座村莊時,陳甫剛準備睡覺,瞎子卻已在茅草堆上打起了呼嚕。


  陳甫雖然真元盡失,修為卻還在,兩人在院外時他便注意到了有人來,待看清楚火光中馮玄的臉時,夫子笑了起來。


  “夫子你不厚道,躲這麽遠,這幾天可累壞山下那些獵戶船工,他們都快將五鳳鎮挖地三尺了。”馮玄見夫子雖然臉色蒼白,雙目卻神光十足,心情頓時大好。


  “你仍能玩笑,顯見三元觀還在。”陳甫笑道。


  “觀中大陣,沒有三五萬軍隊哪能攻破。”


  “言之有理。”對三元觀的眾位道士老爺,陳甫一貫是迷信的。


  “跟我回去吧,觀裏的傷藥可比你這草藥好多了。”馮玄說著,便將陳甫扶到背上。


  “帶上他。”夫子指了指瞎子。


  瞎子已醒了,正安靜地坐在茅草上,蒙眼的黑布對著三人。


  諸葛先生似乎感覺到什麽,看著瞎子的眼神充滿興趣。


  “他是誰?”馮玄問。


  “一個能殺狗的瞎子。”夫子回道,“不過很快就沒有狗給他殺了,城陽縣這兩日在征糧,附近村子的餘糧已被搜刮幹淨,接下來,村民們便隻有殺狗來吃了。”


  “為何征糧?”馮玄知道這不是征糧時節,而且這附近村莊,全是三元觀的田產,官府向來不會向道觀征糧的,遑論直接向佃戶田奴征糧,這與搶有什麽分別?

  “鎮兵出動,向來都會加餉。”諸葛先生熟知此中情由。


  陳甫接道:“沈黎郡預備的糧餉早已被張承貪墨,如今府庫空虛,他們要動用鎮兵,自然隻能征糧。”


  “這才初春,就不管百姓死活麽!”馮玄怒道。


  初春時節,老百姓哪有多少餘糧,想必這其中大半是百姓留的夏種,若是連夏種都一並征了,那百姓就真的沒活路了。


  “先回去再說,把他帶上吧,他眼睛看不見,留在這便是死路一條。”諸葛先生看著瞎子。


  瞎子仍坐著沒動。


  “這位,尊姓高名?”馮玄見瞎子麵貌恐怖,似乎是遭過刀兵死裏逃生,且記憶中這處村子此前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心中也有些奇怪。


  “我是外地來的,叫我瞎子好了。”瞎子撐著拐杖站起身,道,“你們是三元觀的人?”


  “正是。”


  “馮玄還活著嗎?”瞎子問。


  馮玄:“……”


  “他大概……嗯,是活著的。”諸葛先生神情古怪地看了馮玄一眼。


  “好,那我跟你們去三元觀。”瞎子摸索著,當先走出了門,“如果你們會隱身一類的符咒,便可以用了。”


  諸葛先生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絲淺笑。


  ……


  清泉鎮驛館外,月前剛剛建起三進宅院。宅院不大,卻雕欄玉砌,引泉布山,極盡精致。


  這是王晉之與謝揚臨時落腳之處,因嫌驛館簡陋,不堪住人,二位一等士族的子弟便讓下人督工,在此處建了這座小院。


  如今士族重風儀,重養體,亦重情趣,自然不肯隨隨便便下榻驛館這種下賤之地,錢都不算得什麽,重要的是盡情盡性,不妨礙他們談玄論道,不折辱他們的名士風範。


  每日入夜,王晉之照例是要服散的,此刻藥力上浮,由體表散發,渾身熾熱,他正由兩名姬妾扶著,赤身於庭院之中行散。


  燭光映出一團陰影,悄無聲息地於青石地麵移動,向王晉之靠近。


  來到王晉之跟前五尺之地,那陰影逐漸隆起,化作一個人形。


  兩名姬妾被突然出現的黑影嚇了一跳,卻很快恢複如初。


  黑影並未說話,隻是遞給王晉之一個小小的卷軸,轉眼消失。


  王晉之打開卷軸,看完其中內容,因藥力上頭而潮紅的臉頰露出詭異的笑容。


  “好戲,開場。”他說。


  ……


  馮玄跪坐於案幾之後,神色有些不悅。


  從前乃是師父與師叔們的主座上,坐著兩個須發斑白的老道士。


  倆道士看著都有五六十歲,但神完氣足,顯然是道行高深的樣子,隻是這兩位差別也十分明顯,一位身材高大,麵目凶惡,長著一臉虯須,看著便讓人不寒而栗;另一位則長須飄飄,仙風道骨,麵目和善,使人如沐春風。


  兩位道士品著茶,馮玄還得執弟子禮給他們添水。


  但他不悅卻不是因為要做這些雇工的活,而是這倆道士,來者不善。


  老道士是從正門大搖大擺進來的,連蕭賾都沒敢攔他們,護觀大陣在他們跟前也形同虛設,因為他們兩位,一位是如今蜀地道門總祭酒,鶴鳴上治道官張蔚,一位是青城治大祭酒李鞏。


  在這兩位麵前,馮玄即便再有不滿,也得憋在心裏。


  “我們此來,是有人去鶴鳴治揭發你,修煉邪功。”仙風道骨的張蔚說話很慢,聲音柔和。


  “我們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馮守一,你既在道門碟譜之中,當謹守教門規矩,道門戒律森嚴,是揉不下沙子的。”李鞏聲音粗豪,說話時滿臉虯須一個勁抖動,看著甚是嚇人。


  “敢問二位老爺,誰揭發了我?”馮玄起身行禮,言語不卑不亢。


  李鞏虯須一抖,瞪眼道:“你想報複?”


  馮玄一笑,“是呀!”


  “猖狂!”李鞏大怒。


  是你先小人之心的——馮玄暗自腹誹。


  “稍安勿躁。”張蔚止住李鞏,對馮玄道,“蜀郡劉氏死了個嫡子,他們心中悲痛,難免會有些偏激,所以我才與李祭酒前來,查個明白。”


  這話才中聽嘛。


  馮玄朝張蔚一拜,口中道:“老爺容稟,弟子所學武功名為截氣指,乃是一門點穴功夫,二位老爺若是聽過這名字,當知道此乃正宗武學,絕非邪術。”


  兩名老道相視一眼,皆一片茫然。很顯然,他們沒聽過。


  “但凡正宗武學,氣走十二正經,依時而行,真元鼓蕩自有章法,雖沒聽過截氣指這門武功,但一驗便知。”


  張蔚起身,來到馮玄跟前,笑問道:“守一,可否運轉功法,讓老道給你把把脈?”


  馮玄猶豫了。他的截氣指走十二正經,按照時辰不同而運行位置不同,這些都沒錯,可他體內全是神炁,哪來真元。但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他卻不能拒絕,否則豈非坐實了修煉邪術的汙名。


  他伸出左臂,遞到張蔚麵前。截氣指功法在他體內運轉開來。


  張蔚閉目凝神,緩緩伸出二指,搭上馮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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