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才對天才
“沈攸之是個聰明人。”諸葛先生立於山門之上，蹙眉看著那處戰團，墨黑的夜色並不能阻擋四梟之首的視線，他能看到的地方很遠。
“為何？”絕色劉鳳子問道。
“他已跟劉氏、張氏、王氏與謝氏談好了條件，卻沒來找我。”諸葛先生笑了笑，道，“因為他知道，我不好談。”
“他以為王氏和謝氏能讓我們聽命？”劉鳳子冷笑。
“不，他其實是在告訴我們，我們被他孤立了。”
“那我們還得謝謝他。”劉鳳子道。
“這樣也好，橫豎那小道士也不會將建木給我。”諸葛先生灑然一笑，“這樣，我們與王謝的約定自然作廢，也就不必去闖那要命的大陣啦。”
“那山洞更要命呢。”劉鳳子歎了一聲。
“其實我已有入洞之法，可惜我相信那位不會平白出手幫你，聽慧仁所說，他很在意三元觀，也應該，很在意馮玄。”
“他若出洞，天下無人是他對手。”劉鳳子道。
“可這麽多年，這世上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出現，他應是被困在洞中了，否則哪會讓馮玄冒險。”
諸葛先生指著那處戰團，馮玄已被蕭賾逼得險象環生。
“小道士的修為終究太低。”劉鳳子歎了一聲。
“但他的幫手不少啊。”諸葛先生指著另外一處。
那處距離馮玄與蕭賾的戰場不過半裏地，卻是一個渾身金光閃爍的道人，正在上百名蠻族高手的圍堵下，拚命向馮玄所在突進。
“慧心！”劉鳳子大感意外。
“我對洞中那位越來越好奇了。”諸葛先生笑道，“究竟是什麽人，竟能短短三日內，讓佛心通明的慧心大師為他所用。”
“那我們現在該如何做？”
“不能做。”諸葛先生搖搖羽扇，將四周的雨水又趕開了一丈，如此他們身周兩丈方圓，便無半點雨水落下。
諸葛先生道：“我們就算要賣人情，也要賣個大的。”
……
馮玄若是聽得這夫妻倆的對話，一定會哭著喊著說“現在這個人情就很大”，他確實已被蕭賾逼得無路可走。
自從跟宗綺打過兩次照麵之後，他一直將五品高手當做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若非宗綺會青雲梯，他完全有實力與宗綺鬥上一鬥——這話是石中人說的，所以他深信不疑。
但此刻，麵對修煉千軍道的蕭賾時，他才明白，這世上超越同品的五品高手不止宗綺一人。
起初，他依仗青雲步身法和能破真元的截氣指，的確打了蕭賾一個措手不及，甚至還戳中蕭賾一指，讓那位驕傲的蕭氏龍兒吃了個大虧，但很快，他便遭到淩厲反擊。
修為上，他目前的功力大約與七品相當，與蕭賾差了兩個品級，但這兩個品級，卻有著一個大品的鴻溝——七八九品，乃是下品，四五六品，卻屬中品，下品與中品的差距，便如老鼠與大象。
老鼠在大象打盹的時候自然可以逞一時之快，但若大象醒來，老鼠又如何與大象匹敵？
若非青雲步神出鬼沒，截氣指又讓蕭賾極為忌憚，馮玄早就落敗被擒了。
更何況，全速奔行之後，他現在的神炁，即將見底。
蕭賾避開他十指同發的截氣指，欺身上前，曲肘當胸撞來。馮玄連退，閃身便到了蕭賾身側，並指戳向他腰眼。
蕭賾扭胯，竟生生止住身形，變拳為掌，猛切馮玄手腕。
打到此時，兩人功力消耗都大，已不像方才一般肆意以真元對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近身肉搏。
馮玄被蕭賾切中手腕，頓感劇痛，下意識縮回手指，腳尖卻條件反射般掃了出去。
自從學了截氣指，因為太過羞恥的緣故，他已久不用腳指頭戳人，眼下被逼得無路可走，情急之下竟無心而發。
噗，神炁透鞋而出，將他的鹿皮靴硬生生戳破。
若是一般五品高手，這無心一擊必然奏效，然則千軍道修的亦是戰陣殺伐，於瞬息間殺敵，蕭賾的反應速度並不比馮玄慢。隻見他一拳轟向馮玄小腹，借著拳勁反衝，險之又險地避了開去。
“腳趾頭！”蕭賾大感意外，看向馮玄的眼神頗有不屑。
馮玄十分無奈，隻得哼了哼，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他的鄙視。
“某以為宗主簿戲言，原來你的功夫真在腳上！”蕭賾怪笑一聲，再次撲上。
這阿奴真不討喜。
馮玄錯步上前，瞬息插入蕭賾空門，近身便是一指，點向蕭賾膻中。
蕭賾哪會真給他留下空門，此時誘敵已成，環手便是一抱。
磅礴真元猛然爆發，竟將漫天雨水拍開，造出一片真空。
馮玄暗叫不妙，這廝竟留著真元！
倘若他體內也是真元，這一刻便會被這真空迅速抽幹，力竭倒地任人宰割。
心思電轉，身體卻比心思還快，馮玄身子猛地一縮，似泥鰍一般從蕭賾腋下鑽過，眨眼已遠遠飄開。
蕭賾也是一驚，他籌謀這一刻已久，先前故意不再外放真元，為的就是讓馮玄以為他已真元不繼，失去戒心，卻不想自己蓄力已久的一擊，竟對馮玄毫無作用。
他正要追攝而上，一鼓作氣拿下馮玄，卻聽天空傳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小先生莫慌，貧道來了。”
語聲中，一團金光從天而降。
轟然巨響，慧心落在馮玄身前。
此刻的道人，身上緇衣破爛不堪，上麵血跡斑駁。那些血，有追殺者的，也有他自己的。道人的身上有許多傷口，但因為那青銅鍾的緣故，都不太深，唯獨脖頸處一道血痕，皮肉微微翻卷，看著甚是駭人。
若是這傷口再往下一寸，道人恐怕已遭不測。
但道人依然氣定神閑，仿佛那些傷口並不存在。他的神情淡然，眼眸清湛，就像方才並非經曆了一場廝殺，隻是讀了一本佛經，入了一會定境。
“道人你行不行？”馮玄見到慧心，心中大定，於是開起了玩笑。
“貧道快不行了。”慧心的回答讓馮玄差點噎著。
“那些蠻族戰士尤擅合擊之術，他們的兵器鎧甲，一應裝備，專克異人，小先生要小心。”
沈氏五蠻衛，乃是沈慶之討伐荊州蠻族時收伏的蠻族高手，他將之整編，以軍陣合擊之術訓練，其假想敵人，正是異人。
五蠻衛十數年來屢屢在戰場斬殺敵軍將領，亦為朝廷清除過不少為亂的高手，與異人作戰經驗極其豐富，雖說他們極少對上上品異人，但顯然，麵對三品的慧心，他們亦有一戰之力。
與五蠻衛一樣，蕭氏的玄衣士，也專克異人。
“道人，今日你可殺了不少生。”蕭賾年紀雖小，氣度非凡，見到三品異人，沒有絲毫緊張。
“罪過，罪過！”慧心歎了一聲。
“罪過個屁！”馮玄啐道，“道人，這世上向無善惡之分，你若執於殺生救生，便看不清世事玄關，解不得佛法精要。”
“貧道……”
“道人，殺生也罷，救生也罷，都是迷障，不如直證本心。”
“噫！”慧心回首看著馮玄，驚訝道，“小先生心性通明，非我能及。”
馮玄撓了撓後腦勺，笑道：“我通明個屁，這是平常師兄們聊天我偷來的。”
蕭賾：“……”
“三元觀眾前輩真乃在世之仙真！”慧心悠然神往。
“說得某也想上山去看看了。”沈攸之出現在場中。
在他身後，是數百列陣的五蠻衛。
“某乃沈攸之。”沈攸之微笑著看向馮玄。
“你是沈慶之那個從子？”馮玄問道。
“正是。”
馮玄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道：“一直以來，關於你們叔侄，我都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聽說你屢立戰功，卻總是不得升遷，乃是你從父從中作梗，你恨他嗎？”馮玄笑問。
沈攸之臉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