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偷窺者馮玄
馮玄深知宗綺在山下糾結十餘日，怕的當然不是他，隻是忌憚三元觀的威名，不知道師父和師兄們有沒有留下什麽要命的陣法機關，所以當他主動蹦出山門，宗綺肯定會特別開心。
開心就會大意。
隻見宗綺放下酒盞，離開坐席，緩步踱到他跟前，笑道：“今日沒帶，不如跟我回去拿？”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馮玄突然認真地道，“你到底為什麽非要抓我？”
“想問你關於一件東西的下落。”
“原始武經？”
“你知道？”宗綺大喜，“那就太好了！”
“可你為什麽一來就動手呢？”馮玄好奇地道，“你怎麽不先問我要？”
宗綺一怔。
馮玄麵帶笑意，誠懇而熱情。
宗綺臉色陰晴不定，似在猶豫，但不久之後他便恭恭敬敬地對馮玄行了個大禮，“抱歉，先前是我太急切了，我真的很需要《原始武經》，請給我吧。”
馮玄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宗綺抬頭，見到他臉上揶揄的笑，臉色當即就難看起來。
“我今日方才知道，人原來可以蠢到你這個地步。”馮玄記著上次被狗攆兔子似的狼狽，此刻見著宗綺懊惱的神色，不由拍掌大笑。
宗綺白淨的臉龐頓時變得血紅，一雙眼睛就像要裂開一般。
“小賊你敢耍我！”他大怒出手，指如龍爪，抓向馮玄脖子。
隻一忽閃，馮玄已到了他身後。
“噫！”他語聲驚訝，“這就是宗氏‘山河大寫意’裏的皴手麽，怎地沒一點畫意？”
宗綺咬著牙不吭聲，腳步一錯，閃身追上，右手兩指遞出。
“嘖嘖！”馮玄再度閃到他身後，笑道，“你這也叫截氣指麽，不對，你們那個改了名的，叫葵花點穴手，可對？”
宗綺一怔，隨即皺起了眉，渾身起勢陡然一變。
他的神色變得沉靜，雙手緩緩平抬——濃重的墨香霎時籠罩全場。
“喲，你來真的？”馮玄一驚，朗道玄師兄曾提過這種功法，正是宗綺家傳的“山河大寫意”，江南武林排名前十的神功之一。
可這感覺，與朗道玄提到的有些差別，因為其中有山河之雄偉，卻無畫意之清遠，很明顯，宗綺並不擅長畫道。
有了這個判斷，他心中大定，嗤笑道：“你怎地亂用尊君的神功，山河大寫意已被你練成小兒塗鴉啦！”
宗綺一愣。
趁他愣神，馮玄抬腿就溜——青雲步發動，身形拔地而起，好似直入雲霄。
待宗綺回過神來，哪裏還有他的身影。
馮玄躍上半空的時候，頗有些擔心，因為自打學成青雲步以來，他還沒跳過這麽高。
以前要麽是在擂台上，要麽是在山洞裏，沒那個地方給他全力施展，誰想今天這一跳，居然過了頭。
身在天上，他展目四望，見宋嫂魚就在左前方一裏處，於是心念一動，抬腿就向那裏邁步。
神炁運轉，他竟平步踏風，在半空中踱步起來。
果然是青雲步，名實相副啊！
眼見宋嫂魚越來越近，馮玄心中不由得意，想到宋蘆兒見自己從天而降，必定芳心大喜，正做著夢，耳聽一個熟悉的聲音，“何人膽敢偷窺！”
話音未落，一道青光由下而上，向他襲來。
馮玄大驚，哎喲一聲，失去平衡，從半空栽落。
屋頂飛速逼近，眼看就要與他的俊臉耳鬢廝磨，體內神炁應激而動，他在半空硬生生扭過身子，勉強以腳著地，落在宋嫂魚的後院。
正錯愕間，又是一道青光迎麵襲來，馮玄來不及細想，腳下錯步連連，躲開這一擊。
“是我！”料不定後麵還會飛出來什麽，他趕緊大喊出聲。
屋裏一陣嘩啦啦水聲，聽著像有人剛從浴桶中起來，接著便是衣物窸窣，再接著，房門打開，新鮮出浴的宋蘆兒出現在馮玄眼前。
眉眼含霜，香肩半露，發梢滴水，說不盡的風情萬種——馮玄竟看癡了。
“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宋蘆兒轉身進屋，馮玄赫然發現她身後那隻手裏，握著一張弩機。
小先生冷汗直冒。
過了好一陣子，宋蘆兒穿戴齊整，再次走出房間，看著馮玄半天沒說話。
馮玄好生尷尬，“那個……好些天沒下山，來看看你。”
宋蘆兒冷哼一聲，轉身打開院門，指著門外道：“今日關業，你出去。”
“我又不用膳。”馮玄急道。
“那你來幹什麽？”
“看你呀，我說過了。”
宋蘆兒拿出一隻掃帚來假裝掃地。
“我來吧。”馮玄趕緊把掃帚抓在手裏。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在攆你？”宋蘆兒冷聲道。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想賴著不走？”馮玄笑道。
宋蘆兒：“……”
“你如今自身難保，觀中才安全。”
“所以我才來帶你們上山。”馮玄看著宋蘆兒認真地道，“他們知道我跟你的關係，現在還未動手，肯定有所圖謀，跟我上山，我安全，你們也安全。”
“我跟你沒有關係。”宋蘆兒冷笑。
“誰會信？”馮玄道，“所有人都看見我為了你與劉明決鬥。”
“可所有人也知道，我並未答應你。”
“遲早的事。”
宋蘆兒：“……”
氣氛有些尷尬，馮玄正欲打破，卻聽前屋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娘，外麵好生熱鬧！”
話音未落，宋天佑急急走了進來，見到馮玄，頓時一愣，一雙大眼不住在兩人身上來回。
“小……小先生？”
馮玄尷尬一笑，“我……那個，從天上來的。”
“什麽熱鬧？”宋蘆兒暗自鬆了口氣，獨自麵對馮玄讓她壓力太大。
“店裏來了好多人，他們……把門給拆了。”
“讓他們賠。”
“好的。”宋天佑轉身又出去了。
馮玄心知敢拆宋嫂大門的家夥，多半是衝自己來的，於是跟著宋天佑就想出去看看。
“不準去。”宋蘆兒叱道，“想死麽，回山上去。”
“不行，我不能讓你們去麵對那些人。”
“怕什麽，這些小魚小蝦，我還不放在眼裏。”宋蘆兒傲然道。
馮玄想起那對護臂，覺得宋蘆兒也許沒胡說。
宋蘆兒將牆邊的圍裙捆上身，又將廚刀握在手中，對馮玄道：“這些日子，鎮上來了很多陌生人，天佑打聽得到的消息，至少有四五波外地人進了城陽縣三鎮的驛館，看似行腳商人，但應該都是為你而來。”
“這麽多！”
“五鳳鎮驛館裏，有劉氏和張承的人，他們整天盯著我的酒肆。”宋蘆兒說到這，恨恨地瞪了馮玄一眼。
“呃……他們吃飯給錢不？”馮玄好生尷尬。
宋蘆兒白了他一眼，繼續道：“他們幾次想上山，都被宗綺攔了下來。”
馮玄心想怪了，宗綺這廝還會幹好事？轉念一想又不對，宗綺倒不是怕劉氏和張氏被護觀大陣團滅，他是擔心這些蠢貨上山後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會凸顯他待在山下十幾天無所事事的愚蠢。
果然扮演聰明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藏住自己的愚蠢。
咦——
馮玄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臉色沉了下去，“你認識宗綺？”
“他天天來店裏吃魚。”宋蘆兒答道。
“隻是吃魚？”馮玄神色緊張。
宋蘆兒一瞪眼，“說屁話，我店裏當然不止魚，我連牛肉都賣你不是不知道。”
“那個……”馮玄撓撓後腦勺，“那個……有沒有吃豆腐？”
宋蘆兒一刀斬下，怒喝：“滾，滾回去，別讓我再看到你。”
馮玄一溜煙兒地竄出後門，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