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顆改變命運的子彈
萬橋“老德祥布料莊”。
這裏早就空無一人了。
不遠處，炮聲和槍聲一直都在不停的響著。
唐銘水的腳底下已經是一地的煙屁股了。
抬腕看了一下手表。
距離約定的接頭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十分鍾了。
如果換做過去，唐銘水早就選擇了撤離。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隻要還有一線希望，就必須要等下去。
“他的代號叫‘夫子’，表麵的身份是一個長期和日本人勾結的漢奸，尤其和日本海軍情報部的關係很好。他會想辦法讓你和日本人取得聯係的。
你記得，九月十五日中午，萬橋‘老德祥布料莊’，你們就在那裏接頭。接頭暗號是，他手裏拿著一份‘申報’，你‘先生，報紙可以給我看一下嗎？’他的回答是，‘日本人打上海，申報都停了，這是幾前的報紙。”
戴先生的話到現在唐銘水每個字都記得。
“夫子”，是整個“妲己計劃”是否能夠成功的關鍵所在……
……
“錢桑，一切都拜托了。”
“放心吧，川口少佐，我一定會把你需要的情報帶回來的。”
“現在局麵亂得很，錢桑，我沒有辦法調動帝國士兵保護你，一切靠你自己了。”
“我對上海太了解了。”
錢泰明戴好禮帽：“那我走了。”
他是上海灘比較出名的漢奸，一直都在為日本海軍情報部服務。
已經整整過去五年了。
從“一二八事變”開始，他就投靠了日本人。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有另外一個代號：
夫子！
他的真實身份是，前力行社上海站高級潛伏間諜！
民國二十四年，直接受賀洛川指揮。
從日軍司令部走出去的時候，錢泰明還是覺得這次的任務太難了。
讓唐銘水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成功潛伏下來？
開什麽玩笑啊。
唐銘水是誰？軍統上海站的骨幹！
他已經設想了一百種方案，然後從中精心挑選出了一個表麵看起來最完美無缺的計劃。
隻是製定的再完美的計劃，在真正實行的過程中，也會出現各式各樣的突發狀況。
尤其是，要潛伏的那個人叫唐銘水啊！
昨，他告訴川口利宏少佐，今，他會和自己國軍中的一個線人接頭，取得國軍萬橋防線一個連的布防圖。
他必須要在今和唐銘水接上頭，把自己的計劃全部告訴唐銘水，然後展開行動。
川口利宏對他是絕對信任的。
而且，那份布防圖也是真的。
不要期望拿一份假的布防圖去欺騙日本人，那些搞情報工作的，不管是中國人、日本人、英國人或者是美國人，都不是傻子。
潛伏工作最重要的一點，絕大部分時候你要真話。
那麽，你偶爾的一兩句假話，能夠讓對方深信不疑。
至於那一個連的國軍將士，會不會因為自己的防禦陣地詳細被出賣而陷於險境，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滅？
錢泰明覺得這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
他的任務，是長期潛伏下去，完成上級交給自己的所有任務。
保護前線士兵，不是他的責任。
為了完成一個大的計劃，犧牲區區一個連的將是，那算得了什麽？
對於這些，錢泰明早就已經麻木了。
民國二十五年，就在去年，他還當著日本人的麵，親手槍決了自己的一個同誌。
一路上到處都在打仗。
日本軍隊向中國陣地發起進攻，中國軍隊向日軍陣地發起反攻。
錢泰明視若無睹。
他知道走哪條路最安全。
快到萬橋了。
這裏已經看不到日本人了，一眼看去，到處都是步履匆忙的中國士兵和平民們。
錢泰明一顆心放了下來。
很快就能到達“老德祥布料莊”了。
那個唐銘水究竟是個什麽樣的……
“砰”！
槍聲響過。
錢泰明停了下來，怔怔的低頭看去。
血，正從他那件灰色的長袍中滲出。
錢泰明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幾個人圍在了自己的身邊，然後聽到一個聲音道：
“錢泰明，我是軍統密殺組孫金水，大家都叫我孫，你勾結日本人……”
下麵的話錢泰明一句都沒有聽清。
他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再諷刺也沒有的事情了。
軍統密殺組？
軍統密殺組居然來刺殺自己？
也許自己從日軍司令部一出來，就應該已經被盯上了。
軍統的這幫家夥真的無所不在啊。
滑稽，好玩，諷刺。
錢泰明知道自己快死了，但他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還覺得這真的非常好玩。
解脫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每一了。
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暴露了。
他很想對這個叫孫什麽的人：“兄弟，我也是軍統的，我的資曆一定比你老。好吧，謝謝你幫我解脫，去他媽的潛伏計劃，去他媽的唐銘水，都和老子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代表黨國，宣判你死刑！”
幾支槍，在孫的指揮下同時開火。
錢泰明被打成了一個馬蜂窩。
孫衝著地上的屍體吐了一口口水。
狗漢奸！
錢泰明一直都在密殺組刺殺名單上，隻是始終沒有機會。
今，他進入到中國防區的時候，正好被手下的一個兄弟發現了。
孫用最短的時間組織了這次刺殺。
效率，連他自己都覺得非常滿意。
“槍決錢泰明的功勞，算水哥的，到時候問起來，就是水哥親自指揮咱們刺殺的！”孫特別吩咐了一聲。
或許，這能夠讓上峰對水哥重新考慮一下安排吧。
“撤退！”
“撤退，撤退！”
孫永遠也都不會知道，此時此刻，他忠心耿耿跟隨的水哥，正在焦急的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錢泰明！
那個已經被唐銘水自己兄弟殺死的“夫子”！
這算是一個諷刺嗎？
從孫扣動扳機，射出第一顆子彈，並且命中錢泰明的時候，曆史就已經悄悄的發生了改變。
唐銘水不知道這些，賀洛川不知道這些，就連算無遺策的戴笠也絕對不會猜到這些的。
他們幾乎算到了一切，卻唯獨漏算了一個人物，一顆子彈對於曆史的影響。
而唐銘水也不會知道，這一切對於他來，究竟意味著一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