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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尤臉紅地點了下頭,又像大禍臨頭一般,對韓念初露出擔憂地表情,“何總剛來時,我拿了新杯子給他倒水。他當時正在看文件,喝了一口,才發現不是他的專用水杯,當著我的麵就把杯子摔碎了,還特別囑咐我,他用過不要的東西都要銷毀,不能被人拿走。”
韓念初的手指點著額頭,這個人不但常給別人找麻煩,還喜歡自尋煩惱。
她抬頭,對上呂揚得意洋洋的神色,仿佛在等著她因羞恥而無地自容。
“哦。”她平淡地應了一聲,“把杯子給我。”
呂揚揪住了小辮子,自然是咄咄逼人,“你偷何總杯子用,還跟我要回去?”
韓念初眉頭輕輕往上一抬,眼尾微挑,“還真是少見!區區一個沒有丁點話語權的秘書,是怎麽養成了隨便下決定的習慣的?”
她藐視的話語,把呂揚氣了個倒仰。
韓念初趁機搶回杯子,又去接水。
呂揚氣不過,也跟她搶,一來二去,杯子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呂揚嚇得臉色由紅轉白,韓念初則淡然地抱著手,瞥她一眼便轉身出去了。
“怎麽辦?”譚尤臉色也灰撲撲的,喪得很,“何總就怕混了,隻給了我們這一個杯子。”
呂揚也六神無主,馬上要送咖啡進去,原來是韓念初幹的活,這一鬧,她肯定不會自投羅網。
她靠著水槽思索片刻,盯著那個廉價的地攤貨,眼珠一轉,說道:“你剛聽到是她說的換了杯子的吧?是她說的啊!對吧?”
“但這不可能啊。”譚尤隨即明白呂揚的意思,搖搖頭道,“不行,這樣她會被炒掉的。”
呂揚狠狠瞪他一眼,“你以為她私自用了何總的杯子就不會被炒?”
“她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畢竟我們也沒有提醒過她。”譚尤說道,“因為這麽個無心之失,就被炒掉——”
“行了!”呂揚用廉價的杯子倒好咖啡,放在托盤裏,對譚尤說,“你跟我一塊兒去。”
譚尤知道呂揚叫他去的原因,不太想去。
“你要幫一個新來的?”呂揚使出殺手鐧——站隊。
譚尤無奈,隻好跟在她身後去了。
何謹修正在看文件,呂揚端著咖啡,不敢往他桌上送,筆直地在一旁等候。
“什麽事?”何謹修放下文件,見呂揚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
呂揚開口先認錯,“小韓剛來不懂事,用了您的杯子喝水,又不小心摔碎了——”她停了停,遑然地道,“怪我沒跟她說清楚您的習慣。”
“杯子碎了?”何謹修臉色變了變。
呂揚低頭認錯,掩去眼裏的得意,“是的,這都怪我——”
“她有沒有受傷?”
“啊?”呂揚不明所以地抬起來。
何謹修已經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又似想到了什麽,對譚尤說道:“你去叫韓念初進來。”
“何總——”呂揚期期艾艾地開口。
何謹修打斷她,冷峻地問道:“杯子怎麽會碎的?”
“我看她拿著您的杯子,問她怎麽回事,她說您跟她換了杯子——”
何謹修皺著眉道:“我問你杯子是怎麽碎的?你說這麽多不相幹的做什麽?”
呂揚正要說話,譚尤帶著韓念初走了進來。
何謹修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先是看了她整個人,無恙。又拉過她的手,仔細地檢查,纖長的十指如蔥,沒有劃傷,神色不禁一鬆,便握在手中,“還好沒事,”又囑咐她,“下次一定要小心,你的手要保護好,知道麽?”
韓念初因他的擔憂而怔忡,心裏劃過不易察覺的異樣,這樣的話——很熟悉,也很陌生。
熟悉是小時候經常聽媽媽這樣囑咐。為了讓她走專業的鋼琴演奏道路,媽媽從不肯讓她接觸鋒利的東西,家裏的碗和水杯都用塑料的。
“手就是你的第二生命,一定要保護好。”媽媽總這樣囑咐她。
此刻她的手被何謹修緊緊握住,他的神色流露出慌張。他似乎在為她擔憂。
何謹修並不隻是在擔憂,他又想起了那些事。
她跪在碎裂的瓷片前,仿佛嚇呆了,怔怔地望著那架靠牆的舊鋼琴。
他問她怎麽了?
她的麵孔憂傷,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手劃傷了,就不能彈琴給你聽了吧?”
說完,她突然用手捂著大臉哭了起來,那聽起來像是發泄,卻又全身顫抖的哭法,讓他束手無措,就像個木偶一般站著,連個擁抱也沒給她。
那樣絕望到顫抖的哭聲,他從未聽過。
那時,他像個木偶,無措地站著,連個擁抱也不知道給她。
他緩緩地抬起頭,到她的下巴,視線便再不往上了。他知道他會看到一張怎樣冷漠又無動於衷的臉。
他不看。
隻將她緊緊擁抱進懷裏。
韓念初被他猛然抱住,檸檬清香撲鼻而入,仿佛嗅到他身上酸澀的情緒。
她抗拒所有人的肢體接觸,連江臨遠也不例外,否則他們最後也許不會走到那一步,然而此時被他抱得這麽緊,她卻沒有像從前一樣,身體在第一時間做出抵抗。
甚至還很自然,仿佛親密過很多次的自然。
可她翻遍記憶,也不可能與他有過接觸。
他們各自心事重重,置身在外的呂揚和譚尤卻驚異得不知如何是好,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兩人一回到辦公室,呂揚便用力揪住譚尤的胳膊,揪得譚尤痛叫出聲,她才鬆手,搓著臉問:“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剛剛他們是抱了吧?是吧是吧?”
她說著一激動,又揪著譚尤的手臂猛搖,“是不是?是不是抱著的?”
“是是,”譚尤掙脫出來,連忙後退一步,“準確地說,應該是何總突然抱小韓的,小韓也沒想到的樣子。”
辦公室的人立刻圍上來,“你們在說什麽?何總抱了誰?”
“新來的那個。”呂揚說。
“切!怎麽可能?”
呂揚剜了他們一眼,“我一個人看錯了有可能,譚尤也在。”
譚尤在眾人的目光下,鄭重地點頭,“是的,還是何總主動的,我們出來時還抱著呢。”
“啊啊啊!”
幾聲壓抑的喊聲,出自一個塗著鮮豔的口紅,棕色大卷發的美豔女人。
譚尤連忙伸手堵住她的嘴,“華姐!你小聲點兒!”
華玲玲拍掉他的手,“呸呸”兩口,怨憤地瞪著譚尤。
又響起了嗚嗚咽咽的抽泣,眾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呂揚的手肘撐在辦公桌的屏風上,歎息地說:“小曲,你的心也該收一收了,本來就是沒希望的事。”
小曲拭去眼角的淚,委屈地說:“我又不要求別的,隻要能看到老板就滿足了。他曖昧戀愛結婚也不是問題,可也不能——”她抽嗒兩聲,才癟嘴說道,“也不能曖昧的對象跟我一個辦公室吧。”
她這麽一說,眾人感同身受地一齊歎氣——不怕天上不掉餡餅,就怕餡餅砸在旁邊人的頭上。
“那個新來的有什麽好的?”呂揚率先開口,“一個女孩子長那麽高,穿著打扮也太糙了。”
“就是,品味也差,你們看她穿那條牛仔褲,褲管粗得能鑽進兩個小曲。”
華玲玲小指頭一翹,說:“我賭兩頓代餐,她肯定是大象腿。”
……
譚尤是個男人,不懂女人們為什麽要酸。但同一個辦公室,勸還是要勸的,“其實你們完全沒必要難過啊,我感覺吧,小韓好像對何總沒什麽意思。”
“你在說什麽鬼?!”華玲玲的腮幫子像河豚一樣炸得鼓起,“何總單戀她?我拿你的項上人頭賭,不可能!”
嬌小的小曲也猛搖頭,“我也不信!”
呂揚沉靜道:“會不會是何總有什麽把柄在她手裏?”
……
哪來那麽多的陰謀論?譚尤覺得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他緘口不語。
呂揚緊接著說:“嗐!我們在這兒瞎猜啥?新員工入職,我們是不是得組織一次聚餐啊?”
華玲玲眼珠一轉,默契地接過話,“聚餐嘛,當然要喝酒了!”
小曲皺著眉頭,“我不行,我喝醉了,人家問什麽我都老實回答。”
呂揚哈哈笑著攬緊小曲,“要是誰都像你這麽可愛就好了!我們定什麽時間好呢?”
華玲玲目光示意譚尤,“去問問小韓哪天有空。”
譚尤不情願地站起來,往外走去。
何謹修鬆開韓念初以後,氣氛便不尷不尬的。
興許不是因為氣氛,而是韓念初的麵無表情,讓何謹修感到失望和尷尬。
尤其剛剛才親密的擁抱過,下一秒,她就聊起了別的男人。
“周嚴果提出的方法,你最好重視一下。”
何謹修聞言轉身,繃著臉在沙發坐下。韓念初緊跟著,像根竹竿戳在他旁邊,隻一張嘴,又一張一合地說道:“語法樹是一個大坑,不可能研究出來。科技公司時間就意味著金錢消耗,生死存亡,投入人力物力,卻研究錯了方向——”
“你怎麽就確定周嚴果的方法就是能實現的?”
“我相信他。”
何謹修端起咖啡,又輕輕地摔了回去,咖啡溢出來,灑到桌麵和地毯上,他氣道:“你相信的人還真多,陳以正,劉銘,現在又多個周嚴果——”
韓念初對著他六月天,說下雨就下雨的脾氣有些習慣了,對付的辦法也琢磨到了一些,比如拍他馬屁,屢試不爽,“我也相信你。”
心不慌,麵不改色。
何謹修怔了怔,窘迫,臉頰微紅,仍強著來,“我需要你相信?”
“當然不用,”韓念初蹲著擦幹淨桌上的咖啡漬,偏頭對他一笑,“我相信你就夠了。”
明明那笑很僵硬,感受不到丁點兒誠懇,何謹修卻險些招架不住,連忙轉開臉,嘴角悄然地牽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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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得想辦法讓阿謹少吃點醋了,揍他一頓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