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秦母呢,這會兒也是說:“忙忙忙,他那麽忙著掙錢,這都幾個月了,咋不見他往家裏交錢呢?!”
秦母現在這心裏是七上八下的,她一直不太相信二兒子能做生意,這會兒兩個月沒往家裏寄一分錢,過年還不回家了,秦母就想,這老二不會是賠了不敢回來見她了吧?
秦母又想,這趙清河每個月都給三十塊錢,莫不是她兒子掙了錢,寄回來都叫她這個兒媳婦給密下了?!
越想越覺得靠譜!
趙清河一怔,她沒想到秦母能說這話,雖說秦昭國不回來,也沒往家裏寄錢,可她每個月交的飯火錢,那是絕對不少的,秦昭國在家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交三十塊,秦昭國走了,趙清河也是交三十塊,這……怎麽能叫沒往家裏交錢呢?
趙清河轉念一想,以秦母的精明,一定是懷疑自己藏錢了,可她有啥可懷疑的呢?她和秦昭國那是結婚扯證的人,他們倆人掙的錢,那自然是他們倆的,該給的,趙清河自問自己沒落下什麽,不該給的,那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給!
沒道理她們悻悻苦苦掙的錢,到時候裝到婆婆的口袋裏,貼補小叔子吧?
所以趙清河笑嗬嗬的對秦父秦母說:“這不是昭國在日本考上了一個大學嘛!自然就比往年忙一些!”
秦父一聽愣了,隨後激動的拿著煙的手都不好使了,趕緊詢問:“你說啥?昭國咋地了?”
趙清河就又說了一遍:“爸你沒聽錯,昭國在國外考上了一個大學,昭國啊,那算是咱們家第一個大學生了!”
趙清河一說完,秦父愣了,秦母也愣了,不過回過神來就撇撇嘴,顯然是不以為然的,這時候還不流行什麽出國留學鍍金,如秦母這樣不識字,又沒什麽見識的中年婦女就認為,那出國考大學,念得也必然不會是什麽好的學校,不然要能考上就在國內考唄,清華北大的,哪個不比國外的強?還是沒那個水平!
但秦父卻不同,兩個兒子他一樣的疼,甚至更認為穩重老成的二兒子更像自己一些,如今二兒子也考上了大學,雖然遺憾那是國外的大學,但也真心高興,心裏想:不得了啊不得了,我老秦家終於也出了一個大學生!
正好秦利民去外麵瘋玩完了回來聽見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子,看看他爸的臉,再看看他媽的臉,秦利民才放下心來,秦利民這個人,一向是比秦昭國有心眼兒的,他看不上自己的二哥,卻不說,也不表現,在家裏那是老實乖巧,不爭不搶,可他心裏比誰都在意自己在秦父秦母的心裏位置。
他仗著自己的學生身份,理直氣壯的向家裏要錢,明知道那些錢都是二哥的血汗錢,他還是花的心安理得,甚至故意大手大腳,一點也不珍惜不心疼的拿著給朋友花,今天請別人吃飯,明天請別人去錄像廳看電影,過的比有錢人家的孩子還闊綽,這些都是因為他還是個學生,是老秦家唯一一個有可能上大學的男孩!
秦利民懂得自己的優勢,他既不是老大,也不是長子,作為老幺,他本應該最受忽視,其實在他年紀小的時候,也的確如此,可每當他拿了雙百回家時,父母兄姐都會很開心,漸漸的,秦利民找到了自己的優勢,就這樣,稱王稱霸的長到了這麽大。
他已經習慣了自己所依仗的優勢,絕不能讓他一向看不上的二哥奪了去,索性,他二哥念得隻不過是一個日本大學而已!
他的優勢還在!
秦父見秦利民回來了,高興的招呼這秦利民去多買幾掛鞭炮,說是要一會兒一起放,又讓秦利民買了紙錢,說明天晚上要燒給老祖宗,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秦利民嘴上答應著,心裏卻非常嫉妒,這份榮耀,本該是屬於他的,不過他也不是十分生氣,因為由始至終他都沒瞧得上自己的那個二哥,不過就是個日本的大學而已,哼!拿著日本的文憑,他還指望在中國找到工作不成?!最好一輩子給小日本打工!
心裏嫉妒的咒罵,臉上卻帶笑,還跟著趙清河說恭喜:“嫂子恭喜哈,我二哥也上了大學,雖說是日本的大學,但那將來也是錯不了的,大嫂好福氣!”
趙清河自然不知道秦利民是個什麽樣的人,隻當他是丈夫的弟弟,也格外包容,雖然自己年紀比他小一歲,還特意給了紅包:“借你吉言啦,老三。”
笑眯眯的樣子,圓圓的臉,白淨的皮膚,顯得格外年輕漂亮,秦利民雙眼閃了閃,暗罵秦昭國也是好福氣,娶了個年紀小有學問人長得又漂亮的媳婦。
*
轉眼就到了一九八八年三月份,秦昭國出國五個月,就連過年都沒能趕回來,這一年趙清河的小生意做的紅火,從日本托運回來的衣服都沒有給給了李威,當然,也有附近的服裝店老板看著李威賣得好,又見每次送貨的都是趙清河那幾個人,聯係趙清河抬高了價格要從趙清河這裏進貨,但趙清河都沒幹。
這人做生意就得講誠信,當初她的衣服無人問津,是李威好心想著幫她一把,他們才有了如今這樣紅火的買賣,就衝這一點,趙清河也不能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就把好心腸的李威撇下。
而這些日子趙清河先後給李威送了四批衣服,扣了進貨的錢,趙清河這手裏也淨剩小五萬。
五萬塊,那著實是很多的錢了,有心想拿出一些錢還給吳偉,可趙清河算了算賬,才發覺,五萬塊看著挺多,隻是要拿出去還債,去了三萬塊的債務,還有900塊的利息呢,之後又沒剩下多少,正考慮還不還,她去給李威送貨,就聽李威跟她念叨:“唉,這國家三天兩頭的開會,開會,也不知道這次開會會是個啥政策,可別再坑了咱們這些做小本買賣的。”
趙清河一聽,怢然想起來,八八年的一件事!那個可以利用的商機!比衣服還要暴利的買賣!
而大姐夫聽了卻忍不住說:“哎呦喂,您這要是小本買賣那像我們這樣開出租車的那不就是臭要飯的了?您可別哭窮啦!”
這年頭經濟發展雖不太好,供貨緊缺,但服裝這個行業,那確實是個牟取暴利的好活計,別管什麽年代,總會有有錢的男女,愛買一身靚麗的服裝穿,但趙清河卻知道,隻靠服裝業的暴利,那是不能長久的。
所以她也跟李威透了個口信:“現如今國家政策變得快,做啥都不能長久,我們要把目光放得更遠才行,說起來,李叔知道附近有誰想租賣鋪子的沒?”
從日本進貨回國買,他們能掙錢,隻是占了先機而已,趙清河想,再過一段時間,當同樣是出國打過工,也就是那些“食利階層”的人也發現了這個商機,那麽他們的財運也就算到了頭,所以趙清河必然要再找別的財路。
李威愣了愣,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姑娘打算自己單幹,所說李威心善,可掙錢的買賣,到底不想就這麽斷在這,可他又不能欺負人家是小姑娘就忽悠人家,隻得說幫她留意留意。
趙清河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也沒再多問,晚上卻特意去郵局交了押金,給遠在日本的秦昭國打了個長途電話。
電話裏,趙清河說自己想掙了一些錢,想要開一個黃金飾品商店,讓秦昭國在國外幫忙想想辦法,弄一些黃金飾品郵寄回來,當然不可能是托運,因為黃金飾品在八八年還屬於違禁物品。
秦昭國聽了,建議趙清河這件事可以去找劉旭幫忙,趙清河不知道劉旭是個什麽樣的人,心裏沒譜,隻讓秦昭國幫她弄黃金飾品就行,另外不要太擔心家裏。
因為心裏有事,晚上回家,趙清河也沒注意到秦母古怪的臉色,第二天早早出門,按照秦昭國給的地址找到了劉旭。
見到劉旭時,趙清河是有些意外的,她以為秦昭國口中豪爽的漢子應該是一個膀大腰圓,體型健碩的男人,卻沒想到,當她找到修車鋪時,見到的卻是一個身姿挺拔卻消瘦的男人。
劉旭眯了眯眼看著趙清河,呲牙一笑:“你就是趙清河吧?秦昭國的小媳婦?”
趙清河看了看劉旭,也笑,他的確是個豪爽不扭捏的人:“對,我是,你是劉旭?總聽昭國提起你,總想見見他口中豪爽的哥們兒,今天總算是見著了。”
劉旭給趙清河倒了杯水,見杯子上烏黑的手印,撓了撓後腦勺,還挺不好意思的:“抱歉啊,手上都是油。”頓了頓又說:“你今天來找我,是昭國說的那事兒?恕我直言,開金店,就如今這個形式,你做不大的。”
修車鋪裏到處彌漫著機油汽油的味道,屋內也是黑漆漆的,工人身上穿著的天藍色工作服也滿是油跡,劉旭作為老板,更是誇張,光著膀子,可見上半身瘦骨嶙峋的模樣,也全是油跡,但他笑容清朗,雙眸清澈,坐在椅子上,看著趙清河,行為坦蕩的勸告。
趙清河見了,心中更是對劉旭多了幾分欣賞與喜歡,也就越發真誠,她說:“這個我不是沒有考慮過,隻是想要發財,自然就得敢拚,沒做過怎麽知道不能賺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