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東瀛妖花 224、是狐狸都狡猾
土肥原再次關上錄音機的開關,然後問道:“那是一塊什麽樣的麵罩?”
青木靜子答道:“很少見過的,像是忍者常用的,但質地不一樣,是用綢子布做成的,右下角繡了一朵金櫻花,因為從劄幌女子間諜學校畢業出來的學生,大多有公開職業掩護,根本就用不著象忍者那樣戴麵罩,所以,我猜不出會是誰。”
“那你怎麽脫口而出是中島成子呢?”
“她在中國呆的時間太久了,加上過去長期潛伏中無事可做,我想,那朵精致的金櫻花可能就是她無聊時繡的吧?當然,我當時也就是一時想到了她而已。”
“她現在在華北,而且與川島芳子有著很深的矛盾,兩人一直在爭誰是日滿第一女特工,根本沒有心情跑到武漢來,除非是接到我的命令。”土肥原站起身來:“看來宮本隆義還是說了假話,他一定不是引誘武田信玄出去的,而一定是在追蹤這個神秘的女人。”
青木靜子問道:“那這個女人會不會是守田菊子呢?”
“我們當然不能用麵罩上的金櫻花或者金菊花,去判斷它的主人是不是守田菊子,但如果她現在行動自由的話,是不可能不來見我的,不管她現在遇到什麽麻煩或者劫難,如果憑她的智慧都解決不了的話,那麽她一定會來找我。所以,我肯定她不是守田菊子。”
青木靜子突然問道:“會不會是鬆本伊代呢?正因為沒進過劄幌女子間諜學校,她正好用這個麵罩來迷惑宮本隆義和我們呢?”
井上日昭此時插道:“不可能是她。據我在華北的人匯報,她已經到華北方麵軍就職,而且一到那裏一連幾天就破了幾個中國間諜案,在武漢無所作為的她,一時間在華北聲名鵲起,被人稱之為當之無愧的帝國之櫻四大名花之一。”
“哼,”土肥原笑道:“那是她歪打正著,無意中欺世盜名而已,她算什麽帝國之櫻的四大名花?”
“對了,老師,在你們將軍們的眼裏,到底那幾個是四大名花呀?”
井上日昭笑道:“你青木聯絡官不就是其中的一個嗎?”
青木靜子瞟了他一眼:“我問的是除我、守田菊子和中島成子之外的一個,是川島芳子嗎?”
“她不是日本人,自然不會被列入四大名花之內。” 土肥原搖了搖頭,然後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她從國內來了?不太可能吧。”
“老師,您說的是誰呀?”
“不知道你在劄幌女子間諜學校見過她沒有?”
“誰?”
“萩原瑞江。”
青木靜子回憶了一下:“在我們那期的學員和教官中,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在你們的學校裏藏著個絕世的大美人嗎?”
“那倒是聽說過,聽說萩原洋造校長的夫人就是一個足不出戶的大美人,可惜我們都沒見過。”
土肥原笑道:“知道嗎?如果按照在中國戰場上的功績排名,我們當年幾個情報界的巨頭在一次談論的時候,隻是把守田菊子、你和中島成子並稱為帝國之花,當時鬆本也夫提到,如果萩原瑞江也能來中國的話,那麽她一定就是那第四個帝國之花。後來岡村寧次補了一句,在第四朵帝國之花出現之前,就先讓鬆本也夫的女兒冒名頂替之,也算是鬆本門下出了一個高徒。”
青木靜子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土肥原接著說道:“正常情況下她是不會來到中國的,隻是你剛才沒事繡花一說啟發了我,如果想繡花的話,萩原瑞江倒是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
井上日昭沒有聽說過萩原瑞江,但看到土肥原提及她的名字時,目光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感,就知道她一定不是一般的美人了。
土肥原突然一拍沙發扶手:“說不定真的是她!”
因為他知道鬆本也夫與萩原洋造之間的往事,更清楚鬆本伊代與萩原洋造之間的關係,現在,鬆本也夫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覺得萩原瑞江一定是受萩原洋造的委托,前來中國按照保護鬆本伊代的。
當然,土肥原不明白的是,既然鬆本伊代到了華北,而萩原瑞江為什麽會出現在武漢呢?
想了一會,他突然發現自己差點誤入歧途了。因為他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解決A解決計劃失敗的問題,而找到守田菊子才是自己的當務之急。
“這樣吧,”土肥原站起身來對他們倆說道:“開始我一直瞄準著宮本隆義身後的那個龐大的地下組織,現在看來他背後不一定有所謂的組織的存在,我看還是調整方略,直接從武田信玄入手,在順著他這條線追查高田和左近兩人,說不定守田菊子就在他們的手裏。”
井上日昭立即說道:“那我的人是不是取消對宮本隆義的監視和隨機的暗殺行動,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們身上?”
“嗯,從昨天晚上的情況來看,已經有人替我們給宮本隆義施壓了,我們就一心一意對付高田和左近。”土肥原突然提醒青木靜子:“對了,這段時間你少和宮本隆義接觸,尤其是避免與那個神秘麵罩的女主人發生接觸,如果她真的是萩原瑞江的話。”當然,土肥原也不能完全斷定那個女人就是萩原瑞江,因為他覺得上官雄能夠得到那塊麵罩蹊蹺的很,一定是那個女人故意留下麵罩,想向上官雄暗示什麽。問題是萩原瑞江近二十年足不出戶,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是她,那她又是在向上官雄暗示什麽呢?她又能暗示什麽呢?事實也證明上官雄並沒有從麵罩中得到暗示,否則,他也不會找到青木靜子那裏去的。
青木靜子厥了巨厥嘴:“就算她是四大名花之一,不過也隻是和我齊名而已,我又不會怕她。”
“她的丈夫是萩原洋造,而且性格孤僻得近乎於詭異,能不惹她就被惹她,如果真的惹出了什麽麻煩,我是不好出麵替你說話的。你還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高田、左近和武田信玄身上,爭取盡快找到守田菊子,也好向派遣軍總部和東京大本營做個交代。”
“是。”
土肥原又對井上日昭說道:“你立即把左近監視起來,我現在就回去給高田打電話,看看左近到底如何下武田信玄下手。”
“是。”
土肥原最後看了看青木靜子的臀部:“你現在就打電話給武田信玄,讓他陪你到陸軍醫院去看看吧。”
青木靜子滿臉通紅地答道:“是。”
得到土肥原離開武漢到十一軍司令部的消息後,高田和左近允尚都覺得可以暫時鬆一口氣,卻沒想到就在這時,高田突然接到土肥原的電話,要他立即趕到土肥原的辦公室去。高田立即按照約定,向左近允尚通報了情況,左近允尚來到武田信玄辦公室的時候,坐在門口的衛兵去告訴他,武田信玄剛剛接到一個電話就離開了。
高田驅車來到土肥原的辦公室,臉色依舊是永遠地陰沉,很難從他的表情裏看出喜怒哀樂。
“高田隊長,”因為是兩個人的談話,所以土肥原放下了將軍的架子,在牆邊的沙發上坐下,然後對高田說:“請坐。”
高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畢恭畢敬地坐在沙發的邊緣上:“將軍閣下,請您訓示。”
土肥原靠在沙發背上:“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不要那麽嚴肅,今天本來已經離開了武漢,但總覺得心裏還有什麽事沒放下,所以還是推遲了到十一軍司令部的行程,把你約過來談談。你我都是帝國情報界的老手了,我說話就用不著遮遮掩掩,叫你來就是象了解一下關於A解決計劃失敗的事情,希望你能盡己所知,據實相告,也避免我走過多的彎路。”
“將軍閣下,雖然同是帝國情報人員,但在下豈敢與您同日而語。就A解決計劃的失敗,高田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那你以為A解決計劃失敗的原因是什麽,問題主要出在哪裏?”
高田毫不猶豫地說道:“在下認為失敗的原因,是中國地下組織利用了武漢皇軍內部的矛盾,問題隻要出在古賀司令那裏。”
“英雄所見略同,當我登上飛向武漢飛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與你一樣的想法。不過,我現在對中國地下組織,是否真的利用了武漢皇軍內部的矛盾這一說法感到了懷疑。” 土肥原身體微微前傾:“你看,關於宮本隆義的身份問題,早在一年前就在武漢鬧得沸沸揚揚,隻要我們能夠認定他是中國的間諜,那麽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你我的判斷無疑是絕對正確的。可現在的問題是,當我來到武漢後,所有的事實似乎都在證明,A解決計劃距離宮本隆義越來越遠,幾乎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我們唯一能夠證明他有問題的事實,就是在駁船離開碼頭後,他坐著炮艇登上過駁船。問題是他追駁船是得到古賀首肯的,而且但是你和青木聯絡官都在場,據說你還特別對橋本鐵男進行了交代,到現在我還想不明白,眾目睽睽之下,赤手空拳的宮本隆義究竟能夠為駁船的爆炸做什麽呢?”
高田突然明白了土肥原的意思,他之所以不信任自己,並不是因為那個假守田菊子的死,而是一開始他就懷疑自己參與了炸毀駁船的策劃。
“將軍的意思我明白,從現在看來,所有的事實也證明駁船的爆炸與我有關,至少我的嫌疑最大。”
“對了,”土肥原突然插道:“你知道守田菊子並沒死嗎?”
這就是土肥原的高明之處,在訊問某個對象時,他從來不就一個問題窮追猛打,而是不時地穿插進其他的問題,這樣有幾個好處,一是打亂回答的思路,二是把自己需要知道的諾幹問題互相穿插,讓回答者弄不清他那個問題才是真正的重點,三是有些關鍵的問題,通過貌似漫不經心地提問,很容易讓回答著忽略關鍵的細節。一般來說,任何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在回答對方的各種問題時,即使是彌天大謊,你在問題的大方向上是找不出任何破綻的,隻有細節才能暴露出謊言的弱點,真正的謊言通常都是因為沒有而不得不杜撰出各種細節的。往往就是這些細節的杜撰,最終決定著一個特工智慧的高低和能力的大小。
土肥原是個中高手,高田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土肥原想到要給他提十個問題的話,他一定準備了二十個問題等著土肥原來問。
“菊子現在死沒死我不能確定,我肯定的是,前天晚上在樓上死的一定不是她。”
土肥原笑道:“是呀,我忘記了她曾經是你的學生,假冒的她是逃不出你的眼睛的。嗯,接著說,你怎麽會覺得我認為駁船的爆炸,你的嫌疑最大呢?”
高田答道:“如果換作別人,他看到有中國特攻隊的參與,就一定會認為是我們內部有裏應外合的奸細,而一直被懷疑是影子殺手和上官雄的宮本隆義,無疑將是首當其衝的重大嫌疑犯,說不定別人會直接拿宮本隆義墊背,以中國間諜案去解釋A解決計劃的失敗,既向派遣軍司令部和東京大本營作了交代,又繼續掩蓋住皇軍內部派係鬥爭的事實,結果當然會皆大歡喜,但卻有可能放掉了真正的罪犯。”
土肥原讚同道:“是呀,誰讓你我都是幾乎從事了一生的情報工作之人,其實誰是罪犯或者罪魁禍首並不重要,對於你我這樣的人來說,我們想要的就是事實。如果換成你在我現在的位置上,我想你的選擇一個會和我一致的。”
“是的,正因為如此,所以您才把我當成了最大的嫌犯,對我的懷疑也遠遠超過了對宮本隆義的懷疑。”高田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在您看來,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中國的特攻隊是怎麽出現的,也不在於宮本隆義是不是中國特工,甚至不在於為什麽由飛機運輸最終改變成駁船運輸,而在於究竟是誰炸了駁船。從現在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駁船離開碼頭後,拖船就再也沒靠近過駁船,而炮艇在送宮本隆義和橋本鐵男上過駁船,並且把橋本鐵男留在駁船上之後,就再也沒靠近駁船,更沒有向駁船開過炮。而上過駁船的宮本隆義卻又是在橋本鐵男寸步不離的情況下離開的,如果排除宮本隆義,那麽駁船爆炸的最大嫌疑人就隻有橋本鐵男了。而在九江任職的時候,橋本鐵男就是我的部下,如果他是案犯的話,我當然最有可能是幕後的指使者。”
“對了,”土肥原突然又問道:“守田菊子回到武漢後,沒跟你打過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