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霆出擊 163、漫長的一夜(3)

  上官雄笑了笑：“您不是說過，在您麵前，上官雄和宮本隆義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別嗎？”


  “當然有，”守田菊子說道：“如果你是宮本隆義的話，我可以把自己的一切，以及我所知道的許多秘密都告訴你，同時，還可以把一些重要的事托付給你，甚至可以把你推薦給土肥原將軍。如果你是上官雄的話，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敵人，你隻會做對你的國家有益的事，而我卻會在死後，被人指責為大日本帝國的叛國者。”


  “知道嗎？”上官雄正色道：“如果你的大腦裏有秘密，我就一定有辦法讓你說出來。”


  “你在威脅我？”


  “不，”上官雄還是把按在她胸口的手抽了回來，說道：“我可以毫不隱瞞地告訴你，我就是上官雄，中國共產黨的黨員。我也知道你幹了多少助紂為虐、傷天害理、慘無人道的壞事和罪行，說實話，今天看到你這個被譽為帝國之櫻的滿洲阿菊，最終還是死在日本軍國主義者的手裏，雖然談不上同情，但也確實為你感到可憐和悲哀。放心吧，我不但不會脅迫你做任何你不願做的事，而且在你死後，我會選一塊極其幽靜的地方埋葬你，並且，把你的墳墓對著你的故鄉，隻不過不能為你立碑，因為受盡日本侵略者淩辱的中國人，恐怕是不會放過你的。”


  “謝謝。”守田菊子說道：“不過，請不要把我的墳墓對著日本，我永遠都不想回到過去，大日本帝國和天皇陛下現在對於我來說，除了依然控製著我的思想意識外，什麽都不是了。”


  窗外的鬆本伊代閉上雙眼，上官雄和守田菊子的對話，讓她心潮起伏，五味翻騰。


  “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守田菊子慘笑道：“早川的毒藥一旦發作，時間不會延遲很久的，我眼睛這一閉，恐怕永遠都睜不開了。”


  “要麽，我還是把鬆本伊代喊進來，也許，兩個日本女人之間，會有更多的話要說。”


  “你就不怕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告訴她？”


  “她應該比你更加肯定我就是上官雄。”


  “可你畢竟一直沒有當麵承認過。”


  “如果我當麵承認，那麽，我就得承認她是我的妻子，可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子，我很難下得了手。”


  “你一直惦記著殺她？”


  “和你一樣，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錯誤。”


  守田菊子笑道：“我一直以為，中國共產黨人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群群體，抗聯的趙一曼、楊靖宇我都見識過，尤其是趙一曼，她所遭受過的酷刑，簡直就是人類所無法承受的，但最終還是寧死不屈。說實話，我曾經一直告誡自己，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也不要與中國共產黨人作對。不過，今天的你卻讓我重新認識了中國共產黨人，至少你還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而且是個性情中的男人，是不是因為鬆本伊代有過別的男人，所以……”


  “你錯了，在國仇家恨麵前，兒女私情對於我來說算不了什麽，”上官雄站起身來：“我可以原諒她在情不得已時，與別的男人上過床，甚至還可以不介意她把與別人生的孩子當成我的孩子，但我絕對不會原諒她對我無辜同胞慘絕人寰的屠殺。這個仇，我是遲早要報的。”

  鬆本伊代幾乎癱軟地靠在窗下，眼淚忍不住奔湧而出。


  “你說的是101街區的屠殺吧？那個仇，與鬆本伊代無關，你應該記在古賀的賬上。”守田菊子說道：“上官君，我提醒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轍。知道我今天怎麽會輸得這麽慘嗎？那是因為鬆本伊代比我想象中的要軟弱，青木靜子則比我想象中的要狡猾，而古賀比我想象中的更歹毒。所以，我奉勸你，不要把鬆本伊代想象成一個十分歹毒的對手，而把青木靜子視作軟弱可欺的人，同時，更不要被古賀的外表所迷惑，他的心計和城府幾乎無人可比。而我，正是犯了這個錯誤。”


  “不，你的錯絕不僅僅如此，從你一開始以滿洲阿菊的身份，踏上中國東北那片黑土地時候就已經錯了，因為你所投身的，是一個國家對另一個國家以奴役為目的的邪惡戰爭，即便今天不死在古賀和青木靜子手裏，和所有發動這場戰爭的日本軍國主義分子一樣，你也不可能得到善終的。”


  守田菊子搖了搖頭：“上官君，在中國的國民政府僅存西南一塊彈丸之地的時候，討論大日本帝國的末日恐怕還早了點。不過，對於我個人來說，倒是到了應該總結的時候了。是的，有些事，我明知道是錯的也要去堅持，因為別無選擇；有些人，我明知道是不可與之為伍的也要去追隨，因為沒有退路；有時候，我明知道麵臨的是死亡卻還要繼續前行，因為我的生命早已不屬於自己。其實，就著一點而言，你我之間根本沒有區別。”


  “貌似相似，其實南轅北轍。”上官雄嚴肅道：“就拿這場戰爭來說，你們是在軍國主義者的蒙蔽和慫恿下助紂為虐的，而我們是自覺自願地拿起武器投身抵抗的；你們在用善良和無辜的中國百姓的血淚和生命，企圖換回一個島國早已丟失的狹隘的民族自尊，而我們是在以自己的血肉築起的長城，殊死抵抗外族的侵略，以爭取民族的獨立與解放。當一個曾經強大的民族，在遭受海外邪惡勢力聯合欺辱近百年之後，屈辱隻是暫時的，一旦這個民族的每一份子都開始覺醒的時候，整個世界將為之震撼。曆史潮流浩浩蕩蕩，中國民族的崛起勢不可擋，絕非一個小小的日本軍國主義就可逆轉的。”


  “上官君，如果我是一個中國人的話，毫無疑問，我已經被你深深地感染了，但我卻是個日本人。在這個令人沮喪的夜晚，我不想打擊你的萬丈豪情，你說的那一天也許會到來，可惜我是看不到了。不管我們所代表的是哪個國家和民族，也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大的利益衝突，好在我們現在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古賀和青木靜子。所以，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們還可以達成最後一次合作的協議。”


  上官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發現她已經開始低燒了。


  “我沒有什麽需要你幫助的，不過，隻要你提出的要求不損害中國人民的利益，我會盡量滿足你的。”


  守田菊子笑道：“我不希望自己死無全屍，這一點，你已經替我做到了；我也不希望自己死的太難看，希望當我體內的毒性開始發作的時候，你能夠幫助我盡快脫離痛苦。而我希望死後有一塊靜靜的葬身之地，你剛才也答應了。所以，我們之間的合作協議，你用不著再做什麽了。剩下的，就是我要做的了：A解決計劃其實從來就沒有中斷過，大岩洞就是毒氣彈的實驗基地，能夠所謂的考古教授就是早川。”

  “這個，我已經判斷出來了。”


  “可你不知道的是，毒氣彈的製作已經完成一大半，足夠解決長沙問題使用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古賀將在三天內用飛機把那些毒氣彈運到嶽陽。所以，你和你的人必須在此之前摧毀大岩洞基地，否則，你們就沒有機會了。”守田菊子笑了笑：“不過，靠那些挾持我們上山的人，肯定不行。”


  上官雄問道：“你是怎麽識破他們的？”


  “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如果想要脅迫我，應該對你施暴才對，但他們卻打斷了秋野的腿。還記得你背我下山時曾經問過，如果是你的腿被打斷了我會怎麽樣？我想，當時你的意思一定是讓他們把你的腿打斷，因為那時候你已經知道十一軍發起進攻了，你本來想以自己的腿傷讓我返回武漢的，但你們的人最終下不了手。看到我朝秋野開槍後，你是不是突然很想感謝那個所謂的‘連座’，否則，死的人一定是你了？”


  “如果斷腿的是我，你肯定不會開槍。”


  “哦，你就那麽自信，是不是覺得我象鬆本伊代一樣，已經深深地愛上你了？”


  “你是不是愛上我，我不敢肯定，但有一點我敢肯定，即便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深愛著的人，為了你們日本帝國和天皇的利益，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開槍的。我之所以肯定你不會開槍，那是因為心裏清楚你還沒有利用完我，你還需要我去幫助你完成A解決計劃，甚至還想讓我把十一軍虛假的進攻時間和部署傳遞出去。”


  “謝謝你依舊把我當成了一個大日本帝國的軍人，而不是一個女人。”守田菊子突然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我原以為穿上軍裝後，自己就成了妓女中的軍人，現在我才明白，不過我為帝國和天皇陛下立了多大的功勞，在他們眼裏，我其實還是軍人中的妓女，這其實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是的，我是需要你替我傳遞虛假情報，但更重要的一點，因為你是上官雄，所以，我還想利用你對付古賀，如果用其他的人對付他還有困難，但作為一個中國的特工，對付他本來就是你的天職，這就是我已經明知道你的身份後，還繼續留著你的重要原因。”


  中毒的人一旦開始咳嗽，就證明毒性已經開始侵入心肺了。


  “你是什麽時候確認我就是上官雄的？”


  “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開始。”


  上官雄疑惑地看著她：“能夠告訴我，我哪一點露出了馬腳嗎？”


  “你哪一點都沒有紕漏，隻是你不知道，其實，我就是真正的藤原美奈，也就是宮本隆義初戀的情人。”


  上官雄怔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窗外的鬆本伊代聽後也是大吃一驚，幾乎差點叫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