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霆出擊 157、堅強外表下的脆弱
等其他同誌離開後，潘先生抓住上官雄的手臂：“上官同誌，這麽多年來，你受委屈了。”
上官雄望著潘先生良久，雖然很想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突然撲在潘先生的肩膀上，失聲痛哭起來。
曹副部長隻從潘先生那裏聽所過上官雄的有關事跡，但卻並不立即他的全部經曆，剛剛聽到他親口說出的親手殺死盧三江時的心裏煎熬，現在又看到他情不自禁地放聲痛哭，就知道他一定是承受過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許多委屈。
他走過來，拍了拍上官雄的後背：“哭吧，親愛的同誌，在組織的懷抱裏，你盡管把積壓在心頭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痛痛快快地倒出來。”
潘先生緊緊抱住他的胳膊：“上官，我這次之所以親自到武漢來，除了霹靂行動外，更重要的就是代表組織向你表態：黨和人民相信你，你是我們新四軍和八路軍最堅強的戰士之一，我們偉大的民族抗日戰爭，就是需要象你一樣堅定不移的共產主義革命戰士。從現在起，你就算真正地回到了黨的懷抱，讓我們從此在一起並肩作戰，爭取早日打敗日本帝國主義！”
太久的壓抑，讓上官雄幾近崩潰，這次能夠回到自己的隊伍中，見到我黨隱蔽戰線上的高級領導人，在一陣淚如泉湧之後，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麵對潘先生和曹副部長，他把自己從掩護書生撤退，到由丁處長介紹從中統轉為軍統；再由軍統派到日本打入鬆本也夫身邊，到回到江石州仁愛醫院潛伏；之後又受軍統委派，潛入九江配合薛嶽實施萬家嶺大戰的情報工作，再到回到江石州組織大撤退；最後是近兩年來潛伏在青木靜子身邊，一邊以影子殺手的名義刺殺敵人，一邊等待與組織聯係，直到後來與報春鳥、唐凱聯係上，再到這次與守田菊子一塊去十一軍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和盤托出。期間，戰士們給他們送來饅頭，他們是在邊吃著午餐，邊聽完上官雄的匯報的。
聽完他這些年的經曆，曹副部長一直唏噓不已，他由基層作戰部隊轉到敵工部工作，隻是對陣前偵查和戰前反特工作有所熟悉，但對於戰鬥在敵人後方的地下黨同誌的生活則比較陌生，因此，聽完上官雄的一番自傳式匯報後，他由衷地表示出了對上官雄極其地下黨同誌們的崇高敬意。
“上官同誌，別說是戰鬥英雄了，我想，即使把你稱作為民族英雄也絲毫不為過呀！”
上官雄搖頭道：“曹副部長，要說英雄，我覺得是那些為黨、為民族的獨立與解放事業犧牲了的同誌們，才當之無愧，是他們用生命給了我繼續為黨工作的機會。另外，我要向組織澄清幾個問題，同時，也希望組織上能夠對我作進一步的考察。”
潘先生知道，有些事他是說不清楚的，尤其是在盧三江犧牲和渡邊對他叛徒的誣告，多少會對他將來有所影響。雖然，他剛才已經代表組織上肯定了上官雄的忠誠，但以後能否徹底通過中央情報部的審幹，潘先生心裏也沒有底。
潘先生知道，雖然事先自己已經救上官雄的問題，與曹副部長進行過長時間的交流，而曹副部長和自己都很信任上官雄，但僅僅是信任並沒有任何作用，在黨內曆次整風運動中，對於黨員和幹部的審查都是重證據的，而地下工作者往往又是不能，有時是不可能有證據的，尤其是人證。
“你說吧，”潘先生感慨道：“我們都要相信，黨是公正的，曆史也是公正的。”
“一是張必克同誌的犧牲，他是被雲山遊擊大隊的同誌們誤殺的，直接的凶手就是軍統特務山鷹，也就是徐鐵，但後來卻是犧牲在仁愛醫院裏。當時江石州還沒淪陷，鬆本也夫到那裏去策反我，我請他為張必克同誌動了手術，手術應該是成功的，但他最終還是被隱藏在仁愛醫院的日本間諜田東亭暗殺。本來吳起燕可以作證，但她卻與唐凱同誌一起犧牲了；二是盧三江同誌的犧牲，在當時的情況下，那是我唯一的選擇，也是盧三江同誌自己的願望，問題是在場的都是日本鬼子，他們不可能為我作證，即使作證也沒有作用；三是與鬆本伊代的關係，因為當時我與組織失去聯係，為了抗日的大局，我接受的是軍統的指令，當時是軍統命令我以娶日本特務的方式取得鬼子的信任，開始鬆本也夫希望我娶的是鍾雲惠，也就是現在植田雄的夫人森田惠子，戴老板為此還專門給我發了一份電報。後來到九江後，我在中了迷藥的情況下，被迫與鬆本伊代發生了關係，我離開九江前夕，她自稱懷上了我的孩子，但後來我到九江去做過調查，她所說的孩子根本不存在，而她在給十一軍和派遣軍的報告中，卻稱她有過一個孩子，但那孩子是她和另一個日本軍官酒井所生，真實情況我至今不得而知；四是日共的渡邊確實是個叛徒，但他卻隻向鬼子出賣了我，同時，又向延安誣告了我，這點，本來宮本隆義同誌可以證明的，但他卻犧牲了，不過，他犧牲前已經向延安發了一份解釋電報，另外，我不知道他與長穀川之間交流的情況怎麽樣。長穀川是他領導的富士山小組的成員，後來成為特攻隊隊員空降到重慶地區，現在下落不明，如果有可能的話，請組織向他了解一下渡邊的情況；五是魏淦和郭定幫兩同誌的失蹤，當時我在九江，完全不知道江石州的情況，後來從叛徒老朱那裏得知，中央情報部委托雲山工委對我進行考察，而當時的工委書記洪國軍暗示魏淦和郭定幫兩同誌，在情況特殊的情況下，可以直接除掉我。由於老朱的告密，他們兩個還沒達到九江，就被薛嶽部截住了，至今下落不明，我是回江石州後才知道這一經過的。而據我所知，雲山遊擊大隊在全軍覆沒前，已經電告延安，說魏淦和郭定幫兩同誌是犧牲在我手裏的；六是這兩年我之所以一直沒有主動與孫建章同誌取得聯係，那是我一直判斷他、呂強和徐鐵三人當中有一個是叛徒，因此一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並不是有意脫離組織的領導。”
潘先生點了點頭：“這些問題以後都會搞清楚的，現在，上官同誌，你必須放下一切思想包袱，一心完成好霹靂行動，用事實向黨和人民證明自己的忠誠。”
“我會的。”
“另外，在武漢還有什麽困難嗎？”
“我個人倒是沒有，唐凱和吳起燕同誌犧牲後，報春鳥同誌顯得有點勢單力薄，還有曾玲的問題，此人到底能不能為我黨所用，我還把握不準。再有就是植田雄夫婦，我建議組織上要暗中對他們實施保護措施，必要的時候，應該把他們撤到解放區去。”
“這些問題，等我們與報春鳥同誌見麵後，再作詳細安排。”潘先生繼續問道：“對於鬼子的基地，你現在掌握了多少情況？”
“來此之前，我已經跟報春鳥同誌討論過，雖然古賀言之鑿鑿地說明已經取消A解決計劃，而且把大岩洞當成引誘我們的誘餌，但我判斷大岩洞其實真的就是他們的毒氣彈實驗基地,因為鬼子不可能在長沙大戰在即之時，臨時取消A解決計劃，隻要鬼子不放棄毒氣彈的實驗，那麽，大岩洞一定是他們不二的選擇。”
“嗯，很有這種可能！”潘先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你可以觀察一下此人是否出現在武漢，他叫早川，過去服務於731部隊，後來服務於1644部隊，是鬼子的毒氣彈專家，如果鬼子想在武漢建立1644部隊的一個支隊，應該會把他調過來的。前段時間，有人看到他經常出現在南京的日偽高級交際場所，但最近很少露麵。有人估計，因為日本偷襲珍珠港成功，太平洋戰爭爆發，他可能被調到東南亞戰場上去了。”
上官雄接過照片一看，立即一拍大腿：“太好了，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我在大岩洞見到的，那個所謂的考古教授！看來，古賀還真給我們耍了個瞞天過海之計。”
潘先生和曹副部長興奮地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道：“看來，鬼子把基地設在大岩洞已經毋庸置疑了。上官同誌，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徹底摸清大岩洞鬼子的情況，以及我們最佳的奇襲時間和路線，一定要保證霹靂行動萬無一失和絕對成功！”
“這個沒問題。”
“另外，你回武漢後，一定要把這一消息，讓報春鳥以唐凱的名義告訴軍統，然後由他們通知我們。”
上官雄一怔：“為什麽？”
曹副部長插道：“上次他們借碼頭行動的名義，把我們整個地下黨都出賣給日本人了，這次為了保護你們，潘先生已經與他們提出，要求他們派特工人員給我們提供情報，以示武漢已經沒有我們的組織存在了，免得他們常懷黃鼠狼給雞拜年之心。”
“據唐凱同誌犧牲前提供的消息，軍統在武漢應該還有至少一個特工小組，具體人員不祥，但把住處讓給唐凱他們的教堂清潔工老劉頭有重大嫌疑。”
這時，報務員拿著一份電報進來交給曹副部長，他看過後，又遞給了潘先生。
潘先生看完後，對上官雄說道：“這是從延安轉到新四軍第五師的電報，鬼子的十一軍已經於兩個小時前向長沙發動了進攻，國民政府國防部督促我們盡快摧毀鬼子的毒氣彈基地。另外，軍統很有可能還會派新的人員去武漢的，所以，唐凱這條線一定不能斷，我們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掌握軍統在武漢的動態。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讓曾玲繼續留在軍統組織內，並且冒充唐凱同誌與軍統的聯絡工作，可以交給她去完成，我們也可以借此進一步考察她。”
上官雄突然皺起了眉頭：“鬼子現在就進攻了，可守田菊子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要我陪她到十一軍軍部去呢，難道是調虎離山計？她故意把我調開，好讓A解決計劃得以順利完成？”
“很有可能。”潘先生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的部署要做些調整，你繼續陪她到十一軍去，我晚上就進武漢，與報春鳥同誌匯合，密切關注大岩洞鬼子的情況。”
“那不行，太危險了。”
潘先生笑道：“沒有危險，還需要我們幹什麽？”
曹副部長說道：“你不能去！萬一有個好歹，我們新四軍可不好給八路軍一個交代。如果你決定了，還是讓我去吧！”
“你們都別去，回頭讓一排長把我打重一點，那樣的話，守田菊子一定會返回武漢替我療傷的。”
“也好，不過我們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潘先生說道：“萬一她還有其他什麽重要使命，非要到十一軍司令部去，你還是要陪她去的，不管怎麽說，一旦長沙會戰打響，你能夠呆在鬼子的十一軍司令部裏，也不是什麽壞事。”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情報，”上官雄說道：“鬼子在這一代安插了許多諜報網，今天守田菊子就在好幾個茶水亭與特務接了頭，我覺得特務連在警惕他們的同時，還可以伺機利用他們。”
“不錯，我們應該想辦法讓他們幫我們向鬼子傳遞一些假情報。”
這時，王連長在門口喊了聲：“報告！”
曹副部長應道：“進來！”
王連長進來後，先給三個人都敬了一個軍禮，然後笑著對上官雄說道：“上官同誌，同誌們都等不及了，希望你能早點給他們講一課！”
潘先生笑道：“看來大家誰都不願意被退回去，上官同誌，臨走之前，就請你再辛苦一下。”
“沒事。”上官雄站起身來：“王連長，我們走！”
等他們走後，曹副部長突然沉下臉來，不無憂慮地說道：“潘先生，他的這段曆史也太複雜了，尤其是中央情報部還曾經確認他是叛徒，看來問題不是一般地嚴重了。”
潘先生望著他：“你擔心他不可靠？”
“不，正是因為覺得他太可靠了，所以我才擔心。”
潘先生明白了，曹副部長的焦慮其實和自己是一樣的，他並不擔心上官雄複雜的曆史問題給組織上帶來危險，而是擔心上官雄自己為這段曆史所害。
“是呀，像他這樣的革命戰士，我們應該保護他。”
“我想，如果這次霹靂行動得以順利完成，而我還活著，我一定替他作證。”
“問題是，有的情況我們證明不了呀？”
“證明不了我也要證明，就是做偽證也在所不惜！”見潘先生吃驚地望著自己，他憤然說道：“我們不能白白地看著這麽一個受盡委屈的同誌，沒能倒下鬼子的槍下，卻最終倒在根本無法取得的證明之下。那樣的話，我不僅對不起上官同誌，也對不起黨和人民！”
說著，他跟著上官雄走了出去。
潘先生沉思了一會，然後充滿理解地笑了笑，也跟著走了出去。
早晨還出現一輪溫暖陽光的天空，現在卻飄起了雪花，好在不算太大，戰士們都圍坐在幾棵大樹之下，臨時用樹枝和茅草搭起的飯堂裏，聚精會神地聽著上官雄的演講。
一排長也趕了過來，他可不敢錯過任何一個學習的機會，曹副部長和潘先生先後靠在他旁邊坐下，饒有興致地和同誌一道聽上官雄講課。
上官雄從一名戰士手裏拿過一把中正式步槍，拉開槍栓，退下子彈，然後說道：“同誌們，我們手裏的槍，不僅是用來打擊敵人的，而且也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如果我們不熟悉它的性能，不知道它的特點，就不可能充分地把它利用到極致，既不可能有效的打擊敵人，更不可能有效地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