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霆出擊 153、路遇殘軍
潘先生笑道:“還是那句話,打鬼子沒錯,但要分清孰輕孰重,如果因為打鬼子而沒能完成任務,再大的勝仗也是失敗。你是明白了這個道理,我想在座的都明白了,但外麵的戰士們呢?如果眼巴巴地看到鬼子清鄉掃蕩,殘害我無辜的同胞,他們都能夠忍住嗎?今天你們伏擊鬼子,我想,很大程度上,王連長不是為了自己過癮,更重要的還是考慮到了戰士們的情緒。是呀,送上門來的鬼子不打,這個命令誰敢下?”
“今天在座的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以後象這樣的命令不僅要果斷地下達,還要保證所有戰士堅決執行。這就需要我們這些幹部和黨員,一定要做好戰士們的思想工作,要讓每一個戰士都能夠做到顧全大局。”曹副部長接著說道:“剛才潘先生已經說了很多,他是在敵後工作的老同誌,也是我黨隱蔽戰線的重要領導人,這次親自領導我們特務連實施‘霹靂行動’,希望大家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不要一個個像個愣頭青,隻知道打呀殺呀的,犧牲個人事小,完不成任務事大。在這裏,我也要想王連長和大家作個檢討,雖然在調到師敵工工作,可我沒把大家當外人,剛才的態度也確實有點過火過分,以後我會加倍注意的。”
“老團長,”王連長說道:“您看您這話說的,我不僅該批,而且該打。”
“嗬,你小子還蹬鼻子上臉了?記住,這筆賬我是給你記住了,以後再有心浮氣躁的時候,別怪我秋後給你算總賬!”
大家都會心地笑了笑。
潘先生很快地收斂起笑容:“同誌們,明天還有一個十分艱巨的任務,我們有一個地下黨同誌,要陪著一個鬼子的王牌特工到十一軍司令部去,我們不僅要想辦法把他們截住,而且事後要把他們送過一二八師的防線……”
“這個太容易了,不就是先抓兩個人,再把他們送走嗎?”一排長把胸口一拍:“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吧!”
曹副部長白了他一眼:“沒你什麽事,你們一排已經解散,你和一班長還有其他八名戰士,都分配到二、三排當戰士。”
“啊?我……我去當戰士?”
“怎麽了,就你們一排犧牲的那些同誌,在其他基層部隊裏,哪個不能當個連長排長的,就你委屈?”
“我……”
這時,王連長瞪了他一眼:“執行命令。我們離開了主力部隊,而且任務特殊,從組建的那天開始,師部就已經決定我們連不允許補充新兵,隻要出現傷亡,所有的幹部都充實到其他班排當戰士。”
“是!”一排長極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潘先生繼續說道:“明天任務的關鍵在於,我們不能暴露自己是新四軍,同時,也不能讓那個日本特工察覺我們已經知道她的身份,當然就更不能在她麵前暴露我們地下黨同誌的身份。整個任務的過程,從劫持他們到送走他們我都不擔心,唯一擔心的就是把他們留在營地的這段時間,我怕同誌們都沒有什麽敵後的鬥爭經驗,萬一露出馬腳,後果將不堪設想。”
曹副部長點頭道:“嗯,散會後,大家立即以班為單位召開戰士會議,要把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和單一性,傳達到每個戰士,一定要讓大家保持高度的組織紀律性,不能再出任何紕漏。”
“是!”
“另外,潘先生,這服裝怎麽辦?”
“沒關係,我們依然穿著自己的服裝,但卻不能讓人看出我們是新四軍。”
在場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是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二來也覺得有一定難度。
陸指導員問道:“潘先生,您的意思是……”
潘先生答道:“我們是孤軍深入武漢地區,鬼子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地區有我們新四軍的存在,但今天一排與鬼子幹了一戰,無疑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所以,我們必須用明天的行動來彌補這一過失,讓那個日本特工認為,我們其實就是一二八師冒充的,目的是為了在鬼子麵前炫耀實力,讓鬼子不敢貿然向一二八師的駐地發動進攻。”
陸指導員猶豫道:“這辦法是個好辦法,問題是讓所有戰士做到這點,恐怕有點困難。”
曹副部長不容置疑地說道:“必須做到。不僅是明天,即使是在執行‘霹靂行動’的過程中,也盡量不能讓鬼子知道我們是新四軍,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曹副部長說得對,”潘先生補充道:“事不宜遲,大家現在就去召開戰士會議,務必把我們今天連支部擴大會議的精神傳達下去。”
“是!”
嚴冬的清晨,一縷難得一見的陽光,溫暖地灑在江漢大地上,使人有了深深的倦意,如果躍入眼簾的不是滿目瘡痍的鄉鎮和小村的話,留給人們的絕對是一副如畫如幻的田園美景。
秋野趕著一輛驢車,吱吱呀呀地磨嘰在鄉間小路上,車上坐著上官雄和守田菊子,兩人是一對中國夫妻打扮。
上官雄有些不瞞地問道:“夫人,從武漢有三條路可以通往十一軍司令部,我們為什麽非選這條?難道您不知道這裏與國民黨軍一二八師駐地太近,說不定什麽時候會冒出一班中國軍人的。”
“你不是一直想證明自己嗎,今天不正是一個大好機會?”
“夫人,證明我的方式很多,您又何必冒這麽大風險?”
“我有什麽風險?如果你想對我不利,也用不著等到現在。”
“問題是一個兩個好辦,如果突然出現百八十個中國軍人,我可保不了您。”
守田菊子笑道:“那我們不正好做了一對苦命的野鴛鴦嗎?”
上官雄把頭偏到一邊去:“您還是不信任我。”
守田菊子用胳膊肘捅了上官雄胸口一下:“哎,還不抱緊我?我們這麽坐著,哪裏象一對逃難的夫妻?”
上官雄白了她一眼:“如果中國軍人看到一對逃難的日本夫妻,還不當成了戰利品到處遊街示眾。”
“廢話,我們這身打扮是日本夫妻嗎?”
“您倒是從來不說廢話,不過,中國軍人如果不是個個都用屁股想問題的話,那麽他們一定清楚,如果一對中國夫妻奔向到處是皇軍清鄉掃蕩的地區,那一定不是逃難,而是準備做漢奸。”
守田菊子想想也是,哪有中國夫妻往十一軍腹地逃難的呢?
“那你想想,萬一碰見了中國軍隊,我們怎麽應付才能過關?”
“還是說逃難吧。”
“為什麽?”
“來不及想了。”
“為什麽?”
“因為我們已經中了中國軍隊的埋伏。”
守田菊子坐起身子,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又靠到上官雄的肩膀上:“你還真的把我當成了自己的女人嚇唬著玩嗎?”
“籲——”
她的話音未落,秋野立即拉住套在驢頭上的韁繩,停住了驢車。守田菊子扭頭望去,驢車前麵凶神惡煞地站著一個中國軍官。她輕輕碰了上官雄的肩膀一下:“哎,你還真是個烏鴉嘴呀!”
“幹什麽的?”
“喔——啊,咦——呀……”因為不懂漢語,所以,秋野裝成啞巴,依依呀呀地亂指劃了一通。
那軍官一揮手,頓時從路邊的樹後和枯草從中鑽出了七、八個士兵,他們手裏的中正式步槍,正對著上官雄和守田菊子。
守田菊子嚇得慌作一團,上官雄膽戰兢兢地翻下驢車,連爬帶滾地來到那軍官麵前:“老……老總,我們是逃……逃難的,請您行行好。”
說著,塞給那軍官兩塊銀元。
那軍官用手在口袋裏磨了磨銀元,認定是貨真價實的之後,看了上官雄一眼,然後走向守田菊子,上官雄忙又掏出煙,一邊遞給旁邊的士兵,一邊追上那軍官。
“她是什麽人?”那軍官盯著守田菊子問上官雄。
“我……我媳婦。”
“你們到哪裏去?”
“虎山。”
那軍官側過頭來看著上官雄:“不知道小鬼子最近正清鄉掃蕩嗎?帶著媳婦到那裏去,不是羊落虎口?”
“我兄弟都在那裏,等著我們回去商量事呢,武漢是呆不下去了,我們考慮是不是要逃到仙桃去。”
那軍官點了點頭:“走吧!”
上官雄一愣,感情這不是遊擊支隊的戰士們化裝的?他連忙點頭哈腰地說道:“謝謝,謝謝,大叔,快趕車!”
秋野當然不知道上官雄再說什麽,但卻能夠看懂他的眼神,立即點了點頭,剛想拉開刹車,卻見從前麵的低窪草叢中鑽出另一個軍官。
“哎,他們是幹什麽的?”
上官雄一看,來人一臉胡子拉碴,上衣紐扣敞著,手裏提著武裝帶和一把駁殼槍。
開始出現的那軍官,立即一溜小跑迎了上去:“連座,是兩個逃難的老百姓。”
“搜過了沒有?”
“搜……搜過了。”這真是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看在兩塊大洋的份上,那軍官隻好撒了個謊。
那個連長掃了上官雄一眼後,目光就停留在守田菊子的身上,然後問上官雄:“車上的娘們是誰?”
上官雄立即賠笑道:“嘿嘿,老總,是我媳婦。”
連長朝他翻了一下眼珠:“就你這副熊樣,還能討上這麽俊的媳婦?八成是那家漢奸的姨太太,與你私奔的吧?”
“不敢,不敢,就是有天大的膽,我也不敢和漢奸的姨太太私奔呀!”
連長走到守田菊子麵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覺得她雖然是半老徐娘,但卻頗有幾分姿色,自己正好差一個壓寨夫人,於是冷笑道:“哼,這細皮白肉的,哪像是老百姓人家的女人,一定是狗漢奸。來呀——”
“連座。”那軍官應聲而來。
“把他們統統抓起來!”
“是!”
連長說著,伸手就準備在守田菊子臉上擰一把。看來,這家夥平時也是揩貫了油的。但這次,他卻錯了。守田菊子的“油”,不是誰都可以揩的。
就在他的手,還沒碰到守田菊子臉的時候,隻聽“哢”地一聲,守田菊子伸手就抓住他的手腕,反向一擰,那連長“啊”地一聲,手腕就脫節了。
秋野立即掏出兩把王八盒子,朝站在驢車兩邊的士兵開槍,“砰砰砰”一陣槍響,兩邊的士兵便應聲倒下。站在上官雄身後的那軍官剛想掏槍,上官雄伸臂一箍他的脖子,“啪”地一聲,就見他癱倒在地上。
那個連長一隻手還被守田菊子擰著動彈不得,他點著雙腳看到瞬間發生的觸目驚心的一幕,立即嚇傻了眼:“你……您們是……”
守田菊子說道:“這個話,應該由我來問你!”
“我……我們是國軍一二八師的。”
“那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我們遇到鬼子掃蕩,部隊被打散了,我們連就剩下這不到十號人。回去怕師座問罪,所以……”
“那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
“不……不知道。”
“我們是新四軍獨立遊擊支隊的。”
那連長眼珠一轉:“這……這不太可能,這一帶沒有新四軍的部隊,再說了,獨立遊擊支隊已經改編成新四軍第五師了,他們正在大悟山與程妝懷部激戰呢,怎麽可能跑到這裏來?”
守田菊子掏出王八盒子對準他的腦袋,那連長一看,立即傻了眼:“啊,你們是鬼……不,是皇軍?我……我正準備率領弟兄們投奔皇軍呢!真的,皇……皇協軍第三師有我的一位過去的長官在那裏……”
“砰”地一槍,守田菊子槍裏的子彈,已經嵌入了他的眉心。
上官雄伸手從躺在地上的那個軍官口袋裏,掏出自己剛才給他的兩塊銀元,然後跳上驢車。
“啪”地一聲鞭響,秋野把兩邊士兵的屍體丟到草叢中後,趕著驢車繼續趕路。
“夫人,”上官雄問道:“您為什麽要開槍,也許他真的是準備投靠皇協軍的。”
“典型的投機分子,如果碰見了皇協軍,我相信他會投降的,但如果碰到的是一二八師的人,他肯定又會領著他們來追趕我們。”
“您不是很想見一二八師的人嗎?”
“誰說的?”
“否則,您選這條路線幹什麽?”
“不該問的別問。”
上官雄用手在車板上摸了摸,然後把一手的泥灰望她兩邊臉上一摸,守田菊子一怔:“幹什麽?”
“連那個連長都看出來了,象我這樣的人,是娶不到您這麽漂亮的媳婦的。”
守田菊子白了他一眼,然後從布包裏掏出小鏡子一照:“又髒又醜,簡直就象是個老太婆。”
上官雄沒答話,守田菊子也沒再說什麽,收起鏡子後,她又靠著上官雄的肩膀,搖搖晃晃地坐在那裏,繼續往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