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雷霆出擊 152、忍辱負重

  特務連已經整裝待發，隻等一排從駐地趕過來匯合，然後由新四軍第五師敵工部曹副部長率領，在潘先生的領導下，前往武漢附近待命，準備實施“霹靂行動”計劃。


  然而，就在此時，從一排駐地方向傳來激烈的槍炮聲。


  “怎麽搞的，”曹副部長埋怨了一句：“不是讓王連長全力避開一切敵人嗎？”


  陸指導員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隻是猜測道：“這些天，鬼子為了籌集糧草，到處清鄉掃蕩，說不定王連長帶著一排與鬼子遭遇了，不得不……”


  “什麽‘不得不’？我看他小子就是手癢癢，打鬼子是痛快，可要是耽誤了正事，看我怎麽收拾他！”


  潘先生笑道：“老曹，這個王連長聽說文武雙全，還是你親自點名要他來當這個連長的。”


  曹副部長也笑了笑：“論打仗他可是把好手，既是黃麻起義的老同誌，又經曆過西路軍失利的磨難，更難能可貴的，他是個知識分子出身，參加革命前，還正兒八經地讀過幾年大學。我過去在基層連隊的時候，他一直在我領導下工作，什麽都好，就是心浮氣躁，關鍵的時候沉不住氣。”


  “嗯，”潘先生點頭道：“老曹呀，我們這次的所要執行的‘霹靂行動’，最關鍵的，就是需要戰士們沉得住氣呀！”


  “我明白。”


  這時，外圍監視哨傳來消息，王連長回來了，還開著三輛摩托車回來了。


  “哈，你看看，這小子還真有一手，竟然能夠開著鬼子的摩托車回來。”說著，他猛跨幾步登上一個山丘，拿著望遠鏡望去，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他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


  陸指導員和張副連長一看他的表情就有問題，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兩人立即也跟著跨了上去，拿起望遠鏡朝山腳下望去。


  三輛摩托車之間，被一根繩子牽著，因為隻有一班長一個人會開，所以，他是拖著兩輛摩托車回來的。遠遠看去，三輛摩托車上一共坐著十個人，至少還有兩個負了傷。


  “嗵嗵嗵——”


  摩托車吃力地爬著坡來到特務連的營地，戰士們聽到摩托車聲音後，都歡呼雀躍地圍了過來，但卻看到王連長等人滿身汙垢血跡，個個麵無表情，一點勝仗之後的喜悅都沒有。


  陸指導員忙跳下山丘，推開圍觀的戰士們，走到王連長麵前：“老王，其他同誌們呢？”


  王連長伸手把帽子抓在手裏，一語不發地低著頭，快步朝連部走去。


  “一排長——”


  “到！”


  “其他同誌們呢？”


  “都……犧牲了。”


  在場的人一聽，頓時鴉雀無聲，個個麵色冷峻。


  曹副部長一聽，立即跳下山丘，直接朝王連長追了過去，卻被潘先生一把拉住：“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聽剛才的槍聲，戰鬥地點離這裏不遠，鬼子說不定會追過來的，馬上命令部隊轉移吧。”


  曹副部長回過頭來，幾乎是對陸指導員吼道：“還不快叫他出來組織部隊轉移？媽的，回頭再找他算賬！”

  部隊立即馬不停蹄地朝武漢方向轉移，一個下午趕了近八十多裏地，直到旁晚，他們才在一處山林裏安營紮寨。


  “說說吧，”曹副部長看著耷拉著腦袋坐在一邊的王連長問道：“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一個小山洞裏，潘先生、曹副部長、陸指導員、王連長、張副連長和三個排長、九個班長正在開連黨支部擴大會議，憋著一肚子氣的曹副部長也顧不上客套和過場了，單刀直入地質問王連長。


  “曹副部長……”


  “坐下！”王連長對準備搶先發言的一排長低吼了一聲，然後說道：“我帶著一排正準備趕來與連部匯合時，碰到了一個中隊的日本鬼子，他們剛剛掃蕩回來，而我們當時隱蔽在一個山坡上，居高臨下，正是伏擊的最佳位置……”


  曹副部長站起身來打斷他：“鬼子的一個中隊？你四十個人伏擊一百八十多鬼子，他們怎麽就沒一炮把你給轟死？”


  鬼子一個中隊的人員和火力配置，大家都很清楚。


  一排長沒有聽出曹副部長話裏有話，還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戰鬥一打響，他們的四門迫擊炮就被我們給炸飛了。”


  “閉嘴！”王連長沒好氣地吼了一排長一聲，然後說道：“我請求組織上處分。”


  “處分什麽？你以一個排的兵力，力戰鬼子一個中隊，不僅摧毀了他們的迫擊炮，而且還繳獲了三輛摩托車，那是多大的功勞呀！”曹副部長餘怒未消地說道：“司令員……師長要是知道自己當年的警衛員現在這麽出息了，還不上報新四軍總部，給你記一天大的功！”


  聽到曹副部長一直冷言冷語地對待王連長，其他人都有些怨氣，也有些不服氣。雖然他們都惋惜一下子失去那麽多的戰友，但畢竟那些戰友們是犧牲在殺敵的戰場上，縱然王連長有什麽錯，也應該聽他把話說完。好在曹副部長的性格他們也了解，在調師部敵工部之前，他是在場的大多數人的老領導，所以，才沒引發大家對他的語言衝突。


  不過，王連長對此毫無怨言，甚至，他希望曹副部長衝過來狠狠揍自己一頓才好。


  潘先生明白，曹副部長之所以一反常態地滿臉怒氣，主要是因為他與特務連的指戰員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大有愛之深，恨之愈切的味道，如果自己再不開口，這連支部擴大會議恐怕會變成家庭大會了。


  “同誌們，當年中央紅軍北上，到我們由新四軍獨立遊擊支隊組編為新四軍第五師，其主要目的是什麽？”


  一排長腦袋一強：“當然是為了更有力地打鬼子！”


  “是呀，說道日本鬼子，今天的國人想到的是九.一八，盧溝橋事變和淞滬會戰，其實，早在甲午年間，日本帝國主義就發動侵略中國和朝鮮的甲午戰爭，當時的滿清政府被迫簽訂中日《馬關條約》。把遼東半島割讓給了日本鬼子。隨後在庚子年間，日本鬼子又夥同西方列強組成了八國聯軍侵略過我國，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年他們在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並不亞於今天他們在南京進行的大屠殺。四年後，日本鬼子又與沙皇俄國在我國打了一場所謂的日俄戰爭，他們為掠奪地盤和資源而戰，卻給我國東北人民造成了巨大災難，我同胞陷於槍煙彈雨之中，死於炮林雷陣之上者數萬生靈，血飛肉濺，產破人亡，妻離子散，哀嚎遍野，慘不忍聞。”

  一排長雙眼幾乎冒出怒火，他揮臂舉拳喊道：“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在場的人都舉臂響應：“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中國共產黨萬歲——”


  “中國共產黨萬歲！”


  “新四軍萬歲——”


  “新四軍萬歲！”


  “要說打日本鬼子，不管我們什麽時候打，在哪裏打，付出多大的犧牲和代價去打，都是沒有錯的。”聽到潘先生的這一席話，與會者臉上的神情頓時都放鬆多了，剛才緊張的氣氛也緩和下來了。潘先生環視了一下在座的人，話音一轉：“但是，怎樣才能打到鬼子的痛處，怎樣才能更有效地配合全師、全軍乃至全國的抗日形勢，幹淨徹底地消滅鬼子，最終把所有侵略者趕出中國，卻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問題。王連長——”


  “到！”


  “你知道咱們五師為什麽要在麵臨偽軍大規模進攻大悟山根據地時，還臨時抽調各基層部隊的精英和戰鬥英雄，組成這支特務連嗎？”


  “是為了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這項任務關係到江南甚至是整個南方的抗日鬥爭的成敗。”


  潘先生點了點頭：“同誌們，現在在長沙附近，國民黨薛嶽部和鬼子的十一軍共幾十萬人對峙著，大戰一觸即發。日本鬼子除了飛機大炮占有絕對優勢外，還慘絕人寰地企圖大量使用毒氣彈，不僅想徹底消滅國民黨軍，還企圖禍害湘鄂人民百年，徹底擊潰中國人民的抗日意誌。”


  曹副部長插道：“他們這是癡心妄想，中國人民絕不會屈服於任何侵略者的！”


  “不錯。”潘先生接著說道：“為了支援國民黨薛嶽部的正麵作戰，我們新四軍五師在條件異常艱苦的情況下，把最好的武器拿出來，把最足的彈藥配備齊，把全師單兵作戰能力最強的戰鬥英雄們集中起來，組成我們這支特務連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徹底摧毀日本鬼子設在武漢的毒氣彈實驗基地，為這次長沙大戰的最終勝利奠定基礎。”


  要說打鬼子，在場的人都不含糊，一聽說是幫助國民黨軍，大家的情緒頓時低落了起來，個個無精打采，有的幹脆發出冷哼之聲。


  曹副部長一看這陣勢，站起身來準備發作，潘先生用目光製止了他，然後說道：“就在上個月，國民黨反動派在皖南地區，集中了八萬多兵力，對我新四軍總部進行了伏擊，七千多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沒能為國捐軀在抗日戰場上，卻慘遭同室操戈的國民黨反動派的殺害。若想到此事，和大家一樣，別說是幫助國民黨軍了，我恨不得現在就率領大家衝到重慶去，把那些隻會幹親者痛仇者快的國民黨反動派殺得幹幹淨淨，為死難的烈士們報仇雪恨。但是，如果我們這麽做了，最感到高興和痛快的卻不是我們自己，而是求之不得的日本鬼子。大家知道嗎？為了摧毀這個基地，國民黨高官拿著幾十萬大洋找正在鬧獨立的國民黨軍一二八師，他們拿了錢卻不辦事。為此，國民政府的國防部不得不請求我們黨中央予以幫助。黨中央為了得之不易的民族統一戰線得以繼續保持下去，也為了中華民族抗日大業的早日完成，更是為了向世人證明到底誰是真抗日，誰在繼續製造摩擦和內戰，最終決定不計前嫌，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我們新四軍第五師。大家現在明白了嗎？我們這次的任務，不僅是幫助國民黨軍擊潰進犯長沙之敵，更重要的是向全國人民證明，我們新四軍從來就不是什麽叛軍，而是真真正正的抗日先鋒！”

  大家的情緒頓時又被調動起來了，陸指導員站起身來說道：“潘先生，曹副部長，說吧，什麽時候打，怎麽打？我們特務連沒有一個孬種，隻要你們下命令，即使麵臨千軍萬馬，我們也有信心和決心把鬼子的毒氣彈基地徹底摧毀！”


  “對，打他狗日的小鬼子！”


  “不就一個基地嗎，沒問題！”


  “連帶著武漢城裏的小鬼子和狗漢奸，咱們一塊把他們徹底消滅掉！”


  潘先生看著情緒激昂的指戰員們，並沒有表現出興高采烈的樣子，而是嚴肅地問道：“大家現在知道我們所執行任務的重要性了嗎？”


  大家異口同聲答道：“知道。”


  “那大家能夠完成這項任務嗎？”


  “能！”


  潘先生搖了搖頭：“未必！”


  大家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張副連長突然站起身來：“潘先生，你是不信任我們，不信你問問曹副部長，當年打國民黨反動派，現在打日偽頑軍，在座的，和現在在外麵的人，有誰含糊過！”


  潘先生冷冷地望著他：“我們特務連一共一百二十名指戰員，加上我和曹副部長，本來應該是一百二十二名，我們所要麵對的，將是十多萬鬼子的警備部隊、憲兵隊、偽軍部隊、偽武漢的警察部隊、特務隊以及特高課和憲佐隊，兵力對比過於懸殊，再加上今天遇到一個掃蕩的鬼子中隊，我們損失了三十名戰友，如果明天我們又遇到鬼子的一個小隊，後天又遇到鬼子的一個大隊呢？當武漢城中的地下黨同誌，冒著生命危險把鬼子基地的情報送出來後，我們還有多少同誌能夠投入到摧毀鬼子基地的戰鬥中去呢？我想，大家也許會說，哪怕隻剩下一個人，我也能摧毀鬼子的基地。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隻能說勇氣可嘉，但卻是在做夢。如果一個人就能夠摧毀鬼子的基地，那地下黨的同誌還要費那麽大的勁把情報送出來幹什麽？我們五師抽調出這麽多武器彈藥，集中這麽多戰鬥英雄，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嗎？”


  大家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王連長更是無地自容地站起來，誠懇地檢討道：“潘先生，曹副部長，我知道我錯了，也知道錯在了哪裏，組織上給我任何處分都不為過。我不是貪生怕死，隻是希望組織在考慮對我處分的同時，留我一條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親手炸毀鬼子的基地，以慰二、三、四班長和其他同誌們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