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天空有點灰濛濛的，配上醫院的大紅字，說不出來的壓抑。
付茉下了車，「市第一醫院」的牌子讓她有點喘不上來氣。看了一眼手機，現在是8：47，他應該醒了吧。
醫院門口依舊人來人往，消毒水的味道還沒走進去就能聞到。
紀衍住在住院樓4樓，付茉輕車熟路的找到電梯，裡面有一對夫妻，男人眉頭緊鎖，女人臉色蒼白。付茉走進去，發現4樓已經被摁亮了，她就掏了手機給紀衍發消息。
「在電梯裡面，馬上到了。」
旁邊的小圓圈一直在轉，電梯緩緩上升。她深吸了一口氣，照著電梯門揉了揉自己的臉，自己表情這麼沉重幹嘛，像他病危了一樣。
「叮」
電梯門打開后，那對夫妻也走了出去，付茉跟在後面。
在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她有點忐忑，來之前想過無數看見他的樣子，可門真的打開了，她就突然腦子放空了。
紀衍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拿個蘋果一邊啃一邊看電視。看見付茉推開門，他趕緊跳到地上，走過來熊抱著她。
「終於來了，想死我了。」
付茉有點懵，看紀衍剛才的樣子，倒確實不像有什麼問題的樣子，就是姿勢挺讓人無語的。
「我也想你了。」付茉抱著他的背，輕輕摸著。
紀衍湊到她嘴上輕輕親了一口，才拉著她坐下。
「怎麼你自己在這？」
「我爸媽他們都忙著上班，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他們在這還總是管著我，乾脆不用他們來了。」
紀衍扒了個橘子遞給付茉。
「那你吃飯呢？」
「有時候我媽給我送，還可以點外賣，旁邊有家瓦罐雞不錯，中午帶你嘗嘗。」
看著紀衍精神不錯，付茉的心算是徹底放下了。
倆人又說了一會話，一個護士就敲敲門進來了，她推個小推車，上面一堆付茉看不明白的東西。
「紀衍，吃藥了。」
護士遞給紀衍一把藥丸，看著他喝了一杯水把葯吃完了，才推著小推車走了。
付茉拿出來帶的巧克力和早點「吃吧，愛心早餐。」
「三明治，你做的?」
「我媽做的，還特地給你加了個蛋。」
「替我謝謝咱媽。」
「去，不要臉的。」
正吃著呢，病房被推開了，馬大夫推推眼鏡，看屋裡的倆人，笑了「有客人啊。」
「小馬哥，早啊」
馬大夫看著也就不到30的樣子，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留個寸頭，付茉覺得他有一種斯文敗類的氣質。
馬大夫走進來順手關了門。
「這我女朋友，付茉。」紀衍嘴裡還嚼著三明治。
付茉有種想把紀衍嘴堵上的衝動，她擠出來一個笑臉沖馬大夫打招呼「馬…大夫。」
馬大夫沖她笑笑。
「你這臭小子，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漂亮吧，我也覺得漂亮。」
付茉瞅瞅地面，這醫院有地縫嗎，好想鑽進去……
馬大夫來坐了一會，給紀衍量了量體溫就走了。
前腳馬大夫才出去，紀衍就迫不及待的撲過來，他頭埋在付茉的肩膀上，蹭的付茉痒痒的。
「怎麼了，突然這麼粘人。」付茉摸著他的頭，髮絲軟軟的，意外的好摸。
「想你啊，都一周沒見了，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是嗎，我摸摸哪瘦了。」付茉伸出來手就掐了一把他的腰。
「哈哈哈，別摸，別，哈哈哈哈哈……」
紀衍連忙躲開她的手，往床邊躲去，付茉伸著惡魔之手就追，在紀衍腰上抓了好幾把，終於被紀衍鉗著雙手摁在床上。
「真壞啊。」
「沒想到你還有痒痒肉，我以為你是三娃呢。」
「切，你沒有痒痒肉啊。」
「我可沒有，也不會被人追著滿床跑。」
「哎呦，是嗎，我摸摸……」
此話一出，倆人陷入了地獄般的尷尬，加上現在倆人的姿勢。
付茉倆手被紀衍抓著倒在床上，紀衍跪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病號服的扣子被扯開兩個，露出了一片鎖骨……
尷尬死了……
紀衍立馬鬆了手，把扣子扣好，付茉也爬起來捋了一下頭髮，她又開始看地面了，盤算著有一天一定要在這開個縫……
中午的午餐，紀衍叫了瓦罐雞，那個商家直接打包了一隻瓦罐過來，送來的時候湯還咕嚕冒泡。
吃完飯，還是早上那位護士推著小推車過來。
「紀衍，吃藥。」
等護士關門離開，紀衍就伸個頭過來「這個護士叫李彥雅，是小馬哥的夢中情人。」
「你怎麼知道？」
「看出來的，你都不知道，小馬哥看見她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偏偏這位是個萬年冰山，誰也不搭理。」
「啊，真沒看出來。」
「沒看出來什麼？」
「沒看出來你居然這麼八卦。」
14公交的末班車是19：40，車站就在醫院樓下，直到19：24，付茉才從住院樓里出來。
外面早就黑了，空氣有些冷，付茉拉了拉毛衣領子，站在車站旁邊等車。站在她前面的，是早上電梯里的那對夫妻。
「媽還要吃藥，小航還要上學，我這病沒什麼事的。」那女人小聲地說。
「沒事什麼沒事，你什麼時候能想想自己。」那男人語氣挺沖，但是聲音壓得底，一手拿著醫院的袋子，一手摟著女人的肩膀。
付茉站在他們身後，看著那女人的臉色，是病的挺嚴重的，臉瘦的凹下去，眼下有一圈黑青，在男人懷裡故作輕鬆的笑著。
車來了，裡面人不少，最後一排還剩兩個座位，付茉故意在後面磨蹭了一下，那對夫妻坐了過去。
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付茉站在後門旁邊，扶著欄杆。旁邊是一個帶著孩子的老太太，那小孩就跟賈淼一樣大，是個粉撲撲的小男孩，大眼睛溜溜轉，一點也不怕生。
付茉想起了賈淼乖乖叫自己姐姐的樣子，小時候她還和老爸說，要一個弟弟妹妹，現在有了，自己還對人家不冷不淡的。
付茉無奈笑了一聲，那小孩就瞪著眼睛看她，付茉摸摸他的頭，從兜里掏了一顆橘子糖出來給他。
等等，哪來的橘子糖？
付茉掏掏兜，幾顆糖躺在她手心。這人什麼時候放進去的，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窗外燈光閃爍，車裡人聲嘈雜，橘子糖在嘴裡散發清香，耳機傳出來的音樂，讓今天的陰霾一掃而空。
下車后，付茉特地去旁邊的蛋糕店買了一個小蛋糕回去，上次她拿回去的蛋糕，賈淼一直盯著看，他應該會愛吃這個吧。
回到家的時候，老賈正蹲在茶几旁邊輔導賈淼寫作業。
「茉茉回來了，累不累？」他伸手去接付茉的包，又給她拿了拖鞋。
「沒事，不累。」付茉想了一下，把包遞給了他，又把蛋糕遞給他「蛋糕給淼淼買的。」
聽見有人叫他，賈淼興沖沖的跑過來。
「快謝謝姐姐。」老賈把蛋糕遞給賈淼。
小男孩眼睛都發光了，卻還是乖乖的說了謝謝，才接過來蛋糕。
付茉脫了外套，癱倒在自己卧室床上，給紀衍發了消息「到家了。」
「嗯，早點睡，我在夢裡等你~」
看著那個得瑟的「~」，付茉嘴角微微翹起。
老媽今天下午回了姥姥家，晚飯的重任落在了老賈的身上。
這頓飯怎麼形容呢，付茉搜羅了她貧窮的辭海，只找到了一個詞，就是「味如嚼蠟」。
老賈的廚藝真是不敢恭維，難怪老媽在家都是她做飯，這簡直就是浪費食材！
「我做飯不好吃，茉茉，你要是吃不慣，咱們出去吃。」男人坐在桌邊，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這麼吃吧，下次再出去。」
之後的寒假，付茉每隔3，4天就去一次醫院，老媽直嚷嚷「女大不中留啊，有了男人忘了娘。」
轉眼到了臘月，街上的年味開始濃了起來，老媽給付茉買了條紅圍巾，付茉嫌棄太炸眼，給賈淼圍了，還給小傢伙樂夠嗆。
「離過年只有7，8天了，你什麼時候出院？」
紀衍正埋頭扒飯，聽見這話頭也不抬一下「我不回家，在醫院。」
「啊？不回家？」
紀衍抬頭看她一眼「對啊，在醫院。」
「為啥？」
「要是過年回去了，那就不能準時開學了，我可不想上學時還請假。」
付茉看著他低頭扒飯，頭髮看著很軟，摸起來也挺軟，想著想著就伸過去手了……
「吃飯呢，別鬧。」
年越來越近，付茉盤算著一件事，每天都往外跑。
除夕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響，時間悄悄來到了20：18，付茉收拾了包，出了門。她打個車去了醫院，今天的人少了不少，幾個零星的身影在大廳里晃來晃去。付茉上了4樓，輕輕敲了敲紀衍病房的房門。
「誰啊？」少年慵懶的聲音在屋裡響起來，隨後門被打開了。
「除夕快樂！」付茉一把撲了過去。
————
病房裡，三個人之間有種無聲的尷尬，付茉真恨自己沒腦子，今天是除夕，紀衍媽媽肯定會來啊，怎麼這麼蠢啊，這下好吧，給人家嚇到了，笨死得了……
「媽，這是我女朋友，付茉。」紀衍向對面的女人介紹。
紀衍媽媽看著很年輕，身上有一種女強人的氣場，壓得付茉直咽口水。
「阿，阿姨好。」付茉覺得自己舌頭都打結了。
「啊，你好啊，早就聽小衍說了，今天一看真漂亮。」沒想到紀衍媽媽笑著拉了付茉的手，特別和藹的對她說。
「這小子早就跟我說了，說他交了個特別漂亮的女朋友，沒想到還這麼有創意，哈哈哈。」紀衍媽媽笑眯眯的，付茉不自覺臉紅了起來，剛才自己嚇了她一跳，不僅沒生氣還拉著自己說話，嗚嗚嗚，紀衍媽媽也太好了吧。
「今天是除夕，你怎麼來的？」紀衍媽媽問。
「我打車來的。」
「一會我開車送你，小丫頭。」
「啊，太麻煩了……」
「沒事，你就讓她送吧，我媽的車技，馬路殺手。」紀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臭小子，幹什麼呢，嘲笑你老媽是不是。」紀衍媽媽掐了他一下，起身出去「你們聊，我去馬大夫那看看。」
老媽走後，紀衍就湊過啦，抱住付茉，他輕輕的親吻她的嘴唇，不一會又吸吮了一下，舌頭輕輕舔了舔。
「你臉紅了。」
付茉一把推開他，臉色通紅「你煩死了。」
紀衍又伸手把她摟在懷裡「謝謝你來看我。」
「我，我其實有個東西要給你的。」
付茉從包里拿出來一個小方盒子，裡面裝著一隻玻璃做的摩天輪。
「這，這……」紀衍捧著摩天輪有點說不出話來。
「我想自己做來著，但是玻璃太難了，就請了一個大叔幫我做的。」
玻璃摩天輪做的挺精緻，帶著微微的淡藍色，被燈光照的發光。
「為什麼要做摩天輪？」
「嗯……大概是，坐摩天輪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少女笑得有些羞澀，臉紅紅的，讓人想咬一口……
紀衍向來是個行動派，他手摸在付茉的後腦勺上，把人攬進自己懷裡，嘴唇湊了過去，不像平時那種小心的淺吻，嘴唇碰碰嘴唇就算了，這個吻帶著侵略的氣息，紀衍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舌尖舔著她的嘴唇，讓人有些喘不上來氣……
直到坐上了紀衍媽媽的車，付茉臉還是紅的發燙。
「謝謝阿姨。」上了車，付茉坐在副駕駛，給自己系了安全帶。
「是阿姨要謝謝你。」紀衍媽媽開著車，她半張臉隱沒在燈光下。「小衍最近心情很不錯，我能看出來，這些都是因為你。」
「我…我什麼也沒做……」
紀衍媽媽笑了一下「小丫頭，你能出現就夠了，你不知道，這學期他總跟我說班裡有個長得特漂亮的女生，是他同桌，每次一說，那臉就開始笑，活像個傻子。」
付茉低著頭嘴角上鉤，手裡捏著一顆橘子糖，是臨走的時候紀衍塞給她的。
「我和他爸總忙著上班，平時就他自己在家，幸好現在有你陪著他，阿姨就放心了。」
她抬頭看著前面燈火繽紛的街道「放心吧阿姨，我會永遠陪著他的。」
過了新年，距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付茉同學一個假期都忙著談戀愛，作業是壓根沒動過。眼看著要開學了，不得不求助於她可愛的同桌。
抱著作業寫的兩眼發懵，付茉爬起來到窗邊透口氣。
「加油啊，還有三本就寫完啦。」
「我再寫下去感覺要死了，歇會，歇會。」
「要不要我幫你寫啊？」紀衍懶洋洋的躺在病床上，半點病人樣都沒有。
「條件很簡單，你親我一下，我就幫你寫一篇。」
看著紀衍得瑟的樣子，付茉不想親他，想抽他。
「一篇不行，十篇也行，半本，不，一本，怎麼樣，划算吧。」紀衍繼續笑嘻嘻的說。
「真的？」
「當然。」
終於，在紀衍的努力下，付茉在開學前完成了作業，代價就是主動獻吻……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