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天晴了，沒有雪花也沒有風，路燈的暖色燈光照在身上，讓眼前人的輪廓都變得柔和。
付茉覺得自己16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比現在還難對付的時候。
紀衍走在前面，腳底的雪咯吱響，叫的人抓心撓肝的。
出了學校門口，倆人誰也沒說話，一前一後的往紀衍家走。
到了樓下，紀衍回頭看她。
「那個……」
「我……」
倆人同時開口，呼出的熱氣變成白霧噴出來又散掉。
「你說。」紀衍拉開圍巾，露出了整張臉。
「我忘帶政治書了。」
「沒事我有。」
「哦。」
「還有想說的嗎？」
「沒了。」
「那我有話想說。」
紀衍走近她，在她面前停下，他低下頭，付茉抬頭看他。
女孩子臉上有幾根被風吹亂的髮絲，眼睛很大，閃著光。
紀衍突然覺得四周都沒了聲音，整個世界，只有她。付茉就在自己眼前，沒有走也沒有後退，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她……
紀衍覺得自己應該是瘋了。
他低下頭，吻上了付茉的嘴唇。
他輕輕的親吻她，一隻手摸上她的臉，一隻手摟著她的腰。沒什麼別的動作，就想這麼抱一會。
付茉覺得自己的頭炸了。男生的嘴唇很軟，有一絲涼意，摸著自己臉的手很輕，有點痒痒的，她抬了抬胳膊，發現手放哪都不對，就輕輕抱著他的腰。
這個吻很輕，也很小心，倆人的嘴唇輕輕貼在一起，有點熱熱的，麻麻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哪裡傳來的說話聲讓倆人重回現實。
付茉身子一僵，紀衍已經拉著她進了樓道，一路跑上3樓，開門進了屋，倆人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跑的挺快。」紀笑眯眯的看她。
「你才是，拉著我還能跑這麼快。」
倆人對視一眼，開始樂，一邊樂一邊還換了拖鞋躺倒在沙發上。
「你剛才，算是答應我了嗎？」紀衍抱著個靠枕，倚在沙發上。
「不是吧，你可什麼都沒說哎。」
紀衍一聽，笑了一聲，扔了抱枕，跳到地板上，蹲在沙發前面，仰頭看她。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付茉伸手過去抱住他，又在他嘴上輕輕親了一下「我願意。」
紀衍身上有淡淡的藥味，還有一股橘子味。
「老實交代，喜歡我多久了？」付茉兩隻手搭在紀衍肩膀上，盯著他。
「這個嘛，嘿嘿，不告訴你。」紀衍往她嘴裡塞了一塊巧克力，又自己吃了一塊。
「你要是期末考試能前進10名我就告訴你。」
「你咋像我媽一樣，天天嘮叨我學習啊。」
「因為我是你男朋友。」
付茉斜眼瞅他，一下就樂了「行行行，聽男朋友的，我學，我學。」
今天走的時候，紀衍跟著她出了門。付茉原本不想他出來的，冬天的紀衍變得越來越虛弱，她十分擔心，但是今天紀衍偏要送她回去，說是要體驗送女朋友回家的感覺。
「你又不是沒送過。」付茉一邊穿自己的羽絨服，一邊說。
「那不一樣，之前是暗戀，現在你是我女朋友，身份不一樣。」紀衍把自己的圍巾圍好，又伸手把付茉的外套拉鏈拉好。
「要不哪天不太冷再送吧，現在外面挺冷的。」
「沒事，我還不至於哎，不用那麼擔心我。」紀衍推開門拉著她的手「走吧。」
付茉的手被紀衍拉著揣在他的兜里，倆人走在街上，今天其實不太冷，路上還有一些行人和火熱的小吃攤。
付茉瞟了他一眼，心情十分不錯。她從來沒覺得這條路這麼有意思過，那些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這麼多，道邊的小吃攤這麼香，路上這麼乾淨，甚至吹來的冷風都帶著暖意。
身邊紀衍的輪廓融在溫暖的背景里，看著他溫柔的笑，感覺他溫暖的手，這比任何東西還讓人滿足和安寧。
當然付茉也沒想到這條美好的街道這麼短……
站在家門口，付茉才依依不捨的鬆開了紀衍得手，掌心有點濕，心裡暖洋洋的。紀衍摸摸她的頭髮，又抱了抱她，倆人才分開。
「晚安，女朋友大人。」紀衍笑眯眯的站在道邊。
「晚安，男朋友哥哥。」付茉站在門口，沖他揮手。
等她進了家門，老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回來了，餓了嗎？」
「不餓呀。」付茉笑嘻嘻的在玄關那裡換鞋。
「呦，怎麼笑嘻嘻的，中彩票了。」
「沒呀。」付茉把書包扔到沙發上。
「這孩子，一進來就傻笑，學傻了。」
「我聰明著呢。」
老媽斜了她一眼，抬腿進了廚房。
賈淼正趴在茶几上畫畫，付茉心情特別好，她拿一根香蕉也坐地板上，就看著賈淼畫畫。
不得不說，這小孩還真沒什麼畫畫天賦，畫的鴨子不鴨子，公雞不公雞的。
見付茉湊過來，賈淼停了手，把紙和筆一扔，紅著臉看她。
付茉伸手拿過來紙筆，幾筆就畫了一隻可愛的鴨子，又在旁邊畫了一隻公雞，她還順手畫了一隻小貓。
賈淼瞅著付茉的畫，又看看自己畫的，小臉變得更紅。
付茉伸手捏捏他的臉，哈哈直笑。
老媽甩著手上的水走出來，看見付茉笑的像個大嘴猴，賈淼臉紅的像個猴屁股，忍不住笑罵一聲「你們倆猴子幹嘛呢，研究水筆的其它用法？」
「哈哈哈，媽，你看，哈哈哈哈哈，淼淼臉真紅，像個猴屁股，哈哈哈哈……」
「好了，馬上吃飯了，我看你能笑飽。」
今天只有他們三個，老賈加班到半夜。
付茉心情大好，胃口也好，那一條清蒸魚愣是被她自己吃了半條，又吃了七八個煎餃才心滿意足的摸摸肚子下了桌。
老媽直在廚房喊「養不起啦，養不起啦。」
洗了澡，付茉穿著睡衣輕飄飄的飛到床上，她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發現紀衍十分鐘前給她發了消息來。
「明天我想吃炸丸子。」
「那你叫聲姐姐聽聽。」
不一會紀衍回了消息，是條語音。「寶貝，我想吃炸丸子。」
少年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帶著甜膩曖昧的語調。
卧槽……
太刺激了吧……
這年輕人都這麼說話嗎……
付茉臉埋在被子里，她真·頭頂冒煙了，心怦怦跳，血壓飆升。
「行行行，給你買。」
「姐姐真好。」
這一晚上，付茉又失眠了，誰讓她總是悶在被窩裡偷著樂，那條語音她聽了十來遍，聽一次笑半天，果然戀愛的女人無可救藥。
第二天起來，雖然頂著兩個黑眼圈，但是付茉覺得自己精神抖擻。她去早餐店買了五個炸丸子和倆包子，買早餐的阿姨看見她來，就笑眯眯的招呼她。
「哎呀，這一早上就笑呵呵的，做美夢啦。」
「嘿嘿，是啊，可美的夢了。」
拿了早餐，付茉蹦蹦跳跳的跑到學校。到班級時，紀衍正抱著水杯喝熱水，看見她來了，臉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早啊，女朋友大人。」
「嘻嘻，早啊。」
付茉把早餐從書包里拿出來。
「噥，炸丸子，剛炸好的。」
紀衍拿了個炸丸子吃，一邊還滋溜一口熱水。
「有女朋友真好，每天還有早餐吃。」
「有男朋友也不錯，每天都有作業寫。」
倆人一陣吵鬧，直到上課前，班主任把紀衍叫走才結束。
付茉拿著本語文書裝模做樣的讀著，眼睛總往門外瞟，看著紀衍的桌子，她忍不住伸手想摸一顆糖吃，一伸手，糖沒摸到，摸了個瓶子出來。
紀衍向來很少把葯放在桌子里，他不想讓大家知道他有病這事，葯放桌子里太危險，平時都放在書包里。
付茉把瓶子拿出來，上面的標籤被撕掉了，光禿禿的瓶子拿在手裡。這瓶子挺輕，付茉擰開瓶子，幾顆白色的藥丸安靜的呆在瓶子里。
看來紀衍把它拿出來是準備吃藥的，結果被班主任叫走了。
這麼大一瓶，他吃剩這麼點了嗎……
付茉有點煩躁，這種不安的感覺讓她有種想踢人的衝動。
直到語文課下課，紀衍都沒回來。
付茉對著他空蕩蕩的座位發獃，廟還在這呢，和尚跑哪去了……
「喂，想什麼呢？」張佳玉敲敲她的桌子。
「走，去超市。」
倆人一前一後出了班級門。
「你倆是不是有情況啊？」
「你這眼睛比狗仔還靈。」
「還行吧還行吧，也就是你了，別人的事我還懶得操心呢。」張佳玉打了個噴嚏，一邊擦鼻子一邊說。
「感冒了就吃藥，硬撐幹嘛。」
「我才不吃，苦死個人。」
付茉愣了愣，苦嗎，那他一天吃那麼多葯呢……
「怎麼啦，這麼鬱悶？」張佳玉買了一盒熱牛奶，又帶了包乾脆面，正在櫃檯那付錢。
付茉想了想，跑進去拿了兩包大白兔，又拿了兩盒水果軟糖和一盒巧克力。
「幹嘛姐姐，糖尿病預備啊。」
他苦嗎？他苦的吧，雖然嘴上不說，一定也苦吧……
等倆人從超市回來，紀衍已經在自己座位上喝熱水了。看見付茉買了一堆甜的回來，紀衍一口水燙了舌頭。
「幹嘛，你不用增肥，什麼樣我都喜歡哎。」
付茉把袋子放到紀衍桌子上「給你的。」
紀衍懵了一下「給我？」
付茉看著他，點點頭。
這樣會不會不那麼苦呢……自己能為他做的好像只有這些了。
付茉看著紀衍吃了一塊大白兔之後，趴在桌子上。
一上午她都有點心不在焉，剛剛和紀衍在一起的喜悅有點淡了，那股莫名的煩躁一直包裹著她。
正煩著呢，紀衍遞過來一張紙條「怎麼了？」
付茉拿著字條搓了搓，回了倆字「餓了。」
旁邊紀衍輕笑了一聲，拿了一塊巧克力給她。
香甜的巧克力在嘴裡化開，付茉心裡的煩躁慢慢熄了一點。
中午依舊是兩人的午餐活動，面對美食，付茉化煩躁為食慾，四道菜都吃個光。
「你還真是餓了啊。」紀衍一邊收拾，一邊還感嘆她。
「怕了沒，吃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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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如期而至，付茉經過紀衍的錘鍊，學習已經大有精進了，面對曾經對她張牙舞爪的題目，付茉只是嘴角浮現一抹冷笑，像個武林高手一般，身手不凡，殺題如麻，雖然還是有挺多不會的，但是前進個20名不是問題。
隨之而來的寒假，讓人無聊到爆炸。
這難道就是：上學想放假，放假想上學嗎？
放假之後，付茉已經一周沒見過紀衍了，剛剛在一起的小情侶哪裡受得了這種苦，於是，今天付茉決定，她要去見紀衍！
大早上，付茉爬起來洗漱的時候，把剛起來做早飯的老媽嚇了一跳「嚇死我了，你起這麼早幹嘛？」
「今天約了同學出去。」
「是不是上次那個男同學啊？」老媽打開煤氣點了火，在鍋里到了點油。
付茉刷著牙，一邊吐泡沫一邊「嗯」了一聲。
「他約你出去的？」老媽打了一個雞蛋進鍋。
「我約的，媽，我談戀愛了。」
要說老媽哪裡最讓付茉覺得佩服的，就是老媽在她面前從來沒有父母的架子，從小到大，付茉有什麼心事，都跟老媽說，她從來沒像別的家長一樣或罵或笑，而是聽她說完，然後告訴她應該怎麼做，像一座燈塔，永遠牽引著她。
「既然談了就好好談，哎呦，我閨女這麼漂亮，真是便宜那個小子了。」
老媽一邊忙著早飯，一邊又說「但是可不能讓他佔便宜了，臭小子要是對我閨女不好，哼哼……」
付茉有點哭笑不得。
出門的時候她帶了一份早點和一盒巧克力。
紀衍所在的市第一醫院，只要坐14路公交就能到。公交車上沒多少人，付茉做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帶上耳機開始聽歌。
「我每個假期都要去醫院進行治療，沒事的，不是病危，別瞎想。」
昨天倆人視頻的時候，付茉看著紀衍穿著病號服，她呼吸都緊了，心臟好像停了一拍。儘管紀衍一直給她解釋，付茉還是決定去看他。
到醫院要半個小時，付茉靠在椅背上，窗外的街道早就不是她小時候的樣子了，上一次這樣去醫院，還是老爸住院的時候。那時候她每天早早起床，自己拿著錢坐公交車來醫院，看著老爸躺在床上一點點變瘦，變得虛弱，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一直說話逗他笑，可是老爸還是走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抽走了她十一年的力氣。
她看著外面，車窗已經上了一層霧氣，人開始多了起來，嘈雜的聲音讓人心煩，她調大了音樂的聲音，把半張臉埋在毛衣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