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三荒子夜半行詭異,山楂樹埋藏沉冤屈
其實劉耀宗他們心裏都知道,三荒子這人雖然平時裏嬉皮笑臉,沒個正形,但一起玩了這麽多年 ,不是那樣小心眼兒溜奸耍滑的主兒。
“昨天三荒子上山下了好幾個兔子套,說今天早上去撿兔子,是不是套著兔子,在家自己偷摸打牙祭呢……要不咱們去他們家,萬一真燉兔子呢,咱們就順便蹭個野味吃吃……”
劉二東提議,大家都讚同,於是劉耀宗吧嗒吧嗒的把嘴裏的煙緊抽了幾口後掐滅,穿鞋下地。
三荒子的家就住在村裏的小學校西麵第二家,家裏哥們兄弟一共七個,他是老三。他媽是在生他最小的弟弟七荒子的時候難產去世的。家裏哥們兄弟太多,窮的丁兒當兒的響,娶不上媳婦,哥們七個都是光棍兒。
三荒子從小跟他爹放羊,夏天下河摸魚抓蝦米,冬天上山打野雞套野兔,這都是他的拿手好戲。每年冬天打來的野雞野兔,除了自己吃,還能在集市上賣上一些零花錢。
路過李文利的小賣店的時候,劉耀宗順便買了一瓶白酒,尋思萬一這三荒子真的打著野兔燉了吃,也不能少了白酒。而當他們來到三荒子的家門口的時候,發現屋頂的煙囪一點煙都沒冒,屋門開著,院子裏靜悄悄的。
開門進了院子,來到屋簷下,趴在窗子前往屋裏張望。三荒子躺在炕上的被窩裏,正呼呼的大睡。呼嚕聲震天響,隔著窗子都能聽見。
“三荒子昨晚這是去哪跑騷了?怎麽大白天的睡的像個死豬?”
劉耀宗便說邊推門進屋,
三荒子的屋子有些陰冷,甚至還不如外麵有陽光照著溫暖。劉耀宗打了個寒顫,炕上的三荒子背對著屋門,被子裹的溜嚴,隻露出後腦勺。
“大白天的睡什麽覺?昨晚上山撞了女鬼了?”
劉耀宗一把掀開蓋在三荒子身上的被子。一股腐爛的樹葉子的味道傳來,嗆的劉耀宗和隨後進屋的劉二東和陳明亮不禁捂住了鼻子。被窩裏的三荒子裹著他那間破的露了棉花的軍大衣,腳上還穿著那雙在集市上賣野兔買來的大頭鞋。鞋子上的泥土弄的被窩裏到處都是。
三荒子被劉耀宗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子驚醒。翻過身眯縫著眼睛看著屋子裏的這三個人,慢慢的坐起身。
“是你們啊,我還當是咋的了,別鬧,別鬧,我還沒睡醒呢……”
劉耀宗這這才仔細打量了三荒子,隻見他眼窩深陷,麵色發黑,嘴唇上翹起了幹燥的死皮。雙手拉扯著軍大衣的衣襟,手上滿是泥土,指甲裏都是烏黑的髒泥。
“你這昨天晚上是幹啥去了,咋整的這麽狼狽不堪的樣子啊……”
劉耀宗上下打量三荒子,對他反常的樣子十分的好奇。昨天白天還一起爬到井底下打牌,贏錢的時候三荒子那個得意洋洋幸災樂禍的欠揍的樣子還就在劉耀宗的眼前。
“沒……沒幹啥,就在家睡覺了啊……”
三荒子還想躺下,被劉二東一把拉住,
“得了啊,別睡了,走把,上耀宗那玩兩把去,別睡了別睡了……”
三荒子拗不過他們三個,隻好鑽出被窩,迷迷糊糊的跟著他們去了劉耀宗家,來到後麵的梨樹園子,見四外沒人,便踩著枯井內牆壁上的石頭縫爬了下來。
別看井口隻比一個水桶粗那麽一圈,可井底下卻寬敞的很,底下有一層厚厚的枯樹枝,想必是廢棄的這些年,刮風吹、下雨衝的積攢起來的。劉耀宗早就在這層枯樹枝上鋪上了一個棉門簾,四個人坐在上麵,又暖和又軟和。
她們紛紛把手裏的蠟燭插在井壁的石頭縫上,井裏當時就亮了起來。趕緊拿出撲克劈裏啪啦的玩了起來。劉耀宗原以為這三荒子一副迷迷糊糊沒睡醒的樣子,趁機會可以撈回昨天輸掉的錢,可沒想到這三荒子的牌順風順水,打牌的技巧也高深莫測,沒到一個小時 ,劉耀宗手裏的那點錢就輸光了。劉二東和陳明亮也輸掉了大半。
幾個人爬出枯井,劉耀宗輸了錢不死心,便提議去三荒子家吃燉野兔,劉二東和陳明亮也跟著起哄。三荒子伸個懶腰,打著嗬欠說,
“家裏也沒野兔了啊,明天吧,明天我去山轉一圈,弄點野味回來大家夥再去我家吃,今天不行,困死了困死了,我得回去睡覺。”
說完轉身回家,頭也不回。看著他走遠,劉耀宗心裏不悅,低頭吐了一口痰說,
“呸,這個小心眼的家夥,贏了那麽多錢 ,吃他一隻兔子都不舍得,整個劉家鎮山上的野兔,差不多都讓他抓去了,還說他們家沒有……”
劉二東眼珠一轉,說道,
“你看啊,咱們去找他的時候吧,他穿著衣服躺被窩裏,還穿著鞋,鞋底上還都是泥土,那肯定是半夜上山了,咱們啊,今天晚上就偷摸上他們家去,他在山上下了不少兔子套,肯定是怕天亮了別人撿,所以半夜上山,咱們就跟著他……看他還怎麽說……”
仨人一拍即合,便回了劉耀宗的家,劉耀宗讓媳婦兒下了一鍋麵條,做了一盆白參燉粉條,又炸了一碗雞蛋醬做鹵兒,切一盤鹹菜條。打開剛才在李文利家買的那瓶白酒,幾個人推杯換盞,一直喝到天色傍晚。不顧劉耀宗的媳婦兒嘟嘟囔囔的生氣,三人又躺在炕上,迷瞪了一會。
三荒子家的院牆不高,門前有兩個大柴火垛,半夜的時候,劉耀宗他們三個偷偷的繞過柴火垛,翻過院牆,趴在三荒子家的窗子下麵,悄悄的聽聲。屋子裏特別的安靜,一點聲音沒有。
別看白天天氣溫暖,可畢竟這是冬天,半夜裏氣溫低,藏在窗子底下的這三人,還是凍的夠嗆。正當他們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吱呀一聲,屋門響動,從屋子裏出來一個人,正是三荒子。
劉耀宗他們三哥趕緊轉身藏在房子側麵,借著暗淡的月光,向院子裏張望。三荒子仍舊穿著他那件破舊的軍大衣,順手在門後拿出一把鐵鍬,頭也沒回的一步一步走出院子。步子不快,每一步都邁的沉重,咕咚咕咚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聽的真真切切。
三荒子出了院子往北走,房屋後麵是一大片玉米地,三荒子便順著玉米地,往下隊的方向走去。他們三個躡足潛蹤的跟在後麵,這幾天天氣溫暖,積雪融化,玉米地裏的泥土鬆軟,一腳才進去,鞋子會陷進土裏,弄的鞋麵上、褲管裏都是粘乎乎的泥土。
走了好一陣子,三荒子來到一戶人家的房後,劉耀宗認得出來,這是下隊包畫匠的院子。劉耀宗心裏納悶,三更半夜的,三荒子來包畫匠家幹啥?他們倆平時也沒什麽交往啊。
三個人躲在一個土堆後麵,探著頭張望。三荒子彎下腰,就在包畫匠家房後的那棵山楂樹下,一下一下的挖了起來。
三荒子彎著腰,一下下的圍著這棵山楂樹挖土,挖了一陣子,山楂樹的周圍便出現一個一米多寬的土坑。再往下挖,便是堅硬的土層了,三荒子挖的很吃力,但卻一聲不吭。
這場景把藏在土堆頭麵的劉耀宗他們三個,看的傻了眼,因為他們分明的感覺到了三荒子的行為,特別的反常,但卻怎麽也想不明白他這是要幹什麽。
三荒子就這樣一直的挖,劉耀宗他們三個就在土堆後麵一直的看,強烈的好奇讓他們一直沒離開。三更半夜,四外無人,三荒子拿著鐵鍬在一個山楂樹下一下下的挖土,也不說話,也不休息,鐵鍬接觸土層裏的石子的聲音沙沙的作響,這場景令人毛骨悚然。
就這樣挖了好一陣子,挖出來的土堆成了一大堆,山楂樹下挖出了一個大坑。幸虧這山楂樹年頭久遠,樹幹粗壯,樹根紮的深。這個坑再大,也很難動搖他的樹根。此刻天邊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劉耀宗他們三個都已經凍得瑟瑟發抖。
三荒子終於停下手裏的鐵鍬,站直身子向天邊的方向望去。望了一陣子,搖了搖頭,
“哎……“
三荒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嗚嗚的哭了起來。哭聲不大,劉耀宗他們卻聽的真切。三荒子再次拎起鐵鍬,邊小聲的哭泣,邊把剛才挖出來的土填回那個大坑。
三荒子一下下的往土坑裏填土,土裏的石子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眼前的一幕再次將劉耀宗她們驚呆,三荒子的行為完全與往常那個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三荒子不同。
又過了好一陣,三荒子把那個土坑填滿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的亮了。晨輝下的一切,都變成深藍色。三荒子哭著填完最後一鐵鍬土後,站直身子,沿著來時候的路線,一步步的往東走。
劉耀宗他們三個,這才在土堆後麵走出來,邁著蹲了一晚上已經酸軟的腿,跟著三荒子,帶著滿肚子的不解,走回了三荒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