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六月末時,大暑節氣才將過去,金陵城中的高門貴族便皆自消暑別莊回到了京城。


  許皇後懷孕已逾四個月了。


  這消息就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線,牽扯著這些達官貴人們的心,也讓許多人坐立不安。


  然而,心中再是如何焦灼難耐,這明麵兒上頭卻也不能表現出來。所以,這些提前回府的貴人們仍是過著悠閑富貴的日子。因為許多人是提前結束了消夏假期,自大暑過後,京中的各類花宴聚會便多了起來,倒顯得比往年熱鬧了許多。


  鎮東侯府舉辦的采蓮宴,侯夫人是親口應下要參加的。


  最近平南侯府一直無甚好事,侯夫人也是氣悶得狠了,想要出門散一散。


  她是有年紀的人了,越發地喜歡熱鬧人多,這一回也沒論什麽親疏嫡庶,上至侯夫人下至傅璋,三個房頭的人皆被要求出席宴會,連才結束禁足不久的鄭氏也能去,更別傅珺了。


  侯夫人現在走到哪兒都帶著這個孫女兒,生怕別人不知道許皇後多年來陪伴的姑娘,便是她們平南侯府的四丫頭。


  傅珺也隻能捏著鼻子應了下來。


  到了采蓮宴那日,夏末的氣卻不算很熱,陽光隱在薄薄的雲層裏,透出隱約的大好青空。傅珺趕到榮萱堂集合的時候,各房的人也都到了。


  侯夫人高坐在六方扶手椅上,滿麵笑容。舉目向下看了一眼,臉上便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傅珈穿了一身水紅色撒花緙絲長褙子,挽了個反綰髻,/插/戴著粉玉排簪並珠花;傅瑤穿著湖藍色繡芙蓉卷草大袖斜襟襖兒並月白挑線裙,/插/了一隻鳳點頭累絲金步搖;傅珺則是一身水碧的長褙子,下頭是牙色香雲紗八幅襇褶裙,仍是梳著常見的垂鬟分肖髻,對稱/插/戴著羊脂玉花鈿。


  見自家三個孫女兒個個如花似玉,又穿戴得十分不俗,侯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最近的糟心事兒實在太多了。難得今一家子歡歡喜喜的。侯夫人臉上的笑便沒停過。


  眾人跟著侯夫人分乘幾輛馬車,在傅莊等人的護送下來到了鎮東侯府。


  鎮東侯章嶽今年未到五十歲,在一幹公侯之中算是年輕的。


  他是先帝爺即位後才封的侯。雖然有個威風凜凜的“鎮東”名號,實則卻是當年在川陝一帶極富盛名的“章青”。斷案如神、屢破奇案。又有剿匪之功。因此。在普遍以武功晉爵的大漢朝中,鎮東侯的地位便有些微妙。


  今的采蓮宴乃是鎮東侯夫人金氏下的帖子。


  這金氏當年初入京城之時,因年齡尚。與各府的夫人們相處得不算融洽,倒是侯夫人與之得上幾句話,兩府後宅之間的關係也還不錯。


  也是因此之故,侯夫人領著一群媳婦孫女兒在儀門下車之後,便是由鎮東侯世子夫人萬氏親自出麵相迎的。


  傅珺與萬氏算得上是熟人了,在許多宴會上皆見過麵兒,此時自是十分自然地上前見禮。


  萬氏今打扮得頗為華貴,穿著水合色團花如意紋的長褙子並煙色湘裙,頭上更是“發挽金釵十二行”。她原就生得杏眼桃腮,遠遠看去這一身的衣裳恰如陽光點落翠湖一般,金色與綠色搭配得格外富麗。

  “今兒真真是來得齊整,瞧瞧,這幾位姑娘可不就像一把子水蔥兒似的?”萬氏滿麵春風地與侯夫人寒暄。


  侯夫人便笑著打趣:“我瞧你也搗飭得鮮亮,也是一管子水蔥不是?”


  萬氏便笑著掩唇:“傅老夫人又來打趣人了。”著便親自招呼著仆婦抬過軟轎,一行人進了垂花門。


  今的采蓮宴來得人可真不算少,鎮東侯府後花園的風荷湖邊搭了幾個大彩棚,棚中鋪了大塊上好的青氈,上置著各式幾,有梅花的、有蓮葉的,形製各異,錦褥亦是配著來的,十分別致。彩棚四角以前唐饒窯白磁花尊壓陣,花尊裏/插/著青蓮白荷,還有大大的蓮葉,風過時荷香渺渺,極有夏日風味。


  平南侯府因來得人多,便與興平伯府、威北侯府這兩家人少的合在一個彩棚中。


  今日的宴會不拘席次,乃是散坐的形式,分派得頗為隨意。眾人入座後不久,侯夫人便與鎮東侯東夫人、威北侯夫人等老夫人一起開了一桌馬吊,打牌解悶。


  傅珈最近已經在相看親事了,大約是為了彰顯出自己的端莊幽靜,她便一直坐在侯夫人身邊幫著看牌。傅瑤便帶著傅琪去尋李甄話去了。


  撫遠侯府缺席了今的宴會。


  盧悠自去年摔下馬之後,腿傷與腰傷便一直沒大好。傅珺聽傅瑤過一次,盧悠已經能下地走路了,但是走得一拐一拐的。大夫她還要再靜養著,不可多動。所以一應宴會應酬,盧悠都推掉了。


  定西伯府倒是來了不少人,盧瑩帶著陸緗並陸紹皆來了。傅珺遠遠看了一眼,陸紹今年不到五歲,生得頗為白胖,不過不大愛話,性子有些冷淡。


  鄭氏也遠遠瞧見了盧瑩。


  盧瑩穿著雨過青煙羅素麵長褙子,係著鬆煙色香雪紗八幅裙,戴著一窩絲點翠頭麵,麵如敷粉,眉眼清麗,看上去就像二九年華的少女,一點也瞧不出已經是孩子娘了。


  鄭氏的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


  她前段時間才聽人,當年王氏病逝之時,侯夫人是有意將盧瑩迎進門來給傅庚續弦的,據傅庚當時也未表示反對。誰想意弄人,傅庚被聖上派往江西,盧瑩年齡大了,等不得佳郎回轉,這才嫁了現今的定西伯陸機。


  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鄭氏看盧瑩也就平常。而如今有了這段掌故在前,鄭氏每每見了盧瑩,便總覺得有些紮眼。


  她轉開眼眸,專心打量著手裏的茶盞,臉色卻是一點一點地灰暗了下去。


  比起盧瑩的清麗婉約,她身上的暮氣卻是怎樣也遮不住的了。這想法讓鄭氏心中猶為不快。


  “夫人在想什麽呢?”一個清婉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鄭氏的思緒。


  她轉眸看去,卻見薑姒正含笑站在她的身旁。


  “哎喲,你怎麽來了?”鄭氏的臉上擎出個笑來,“我可是好長時間沒見過你了。”她一麵著,一麵便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薑姒兩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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