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同病相憐

  我嚇得瞪大了眼睛，慌忙要抽開被子。但一切已經來不及，隻見劉幹部站在門口，背上還背著厚重的包裹，顯然是才趕到省裏。見到我們的情狀，他氣得將房門一腳踹開，幾步便竄到我麵前。


  “蘇長，你去叫護士。”劉昊瞪了我一眼，示意我快走。


  我像被定在原地，根本邁不開步子。我知道劉昊要麵對的，是劉幹部狂風暴雨的毆打。我想，兩個人扛，總比他一個人好。


  “快走，聽到沒有？”見我不動，劉昊眉頭一皺。


  “你有種出去一步試試！”劉幹部口水亂噴，“你們很可以啊，偷了我的錢就跑出來，可有問過我的意見？你們這樣，就該滾到監獄裏蹲著，一輩子不要出來！”


  “我沒有錯，監獄憑什麽抓我？”劉昊瞪著眼睛，將我護在身後。


  “好啊，還沒有錯？我今天要是再晚來兩步，過幾個月，剖腹產的錢都要我出了！”


  “你媽的就知道錢！”聽到這裏，忍氣吞聲半天的劉昊終於發飆了，“我告訴你，我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不該做，我絕不會做傷害蘇長的事情。至於你，連幼女幹的事情都能做出來，警察要抓也抓你這樣的人！”


  “麻痹！”劉幹部完全怒了，飛起一腳就要踹在劉昊身上，卻被他直接擋開，“翅膀長硬了，敢跟老子對著幹？”


  “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劉昊忽然嘶吼起來，聲音從粗暴變成沙啞。我看得清楚，眼淚從他的眼眶裏奔流而出。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那次和張浩平打架，他傷成那樣都沒有流眼淚，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我就是你的一個累贅，你剛到村裏的時候，跟哪家的寡婦的風流事，你怕她到處亂說，就用政治方法把她趕出了村子。卻沒料到，幾年之後她跑了回來，還給你帶回了個兒子！你收下了兒子，但她卻很快病死了。”


  “你不相信這個兒子是自己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小的時候，你偷偷給我抽過血，跑到省醫院做親子鑒定。你的手法實在太爛了，雖然我睡著了，但早就被你痛醒。劉翰文，你就是這麽個人，敢做不敢當，連責任都不願意負！”

  聽到這裏，我愣了一下，難怪這個家庭裏，從未見過有劉昊的母親；難怪劉昊從來不喊劉幹部爸爸，難怪他們兩個人……其實我早就該想到的，劉昊能對我這樣一個渾身傷痕的人同情，不正是因為我們同病相憐嗎？


  我以為劉幹部是個文化人，以為他為村委出力……所有人也都這麽以為，但隻有我，隻有劉昊知道，他是個變態！

  “你再他媽的胡說八道！”


  劉幹部氣得臉都綠了，伸手就要來打劉昊，但他猶豫了一下，自知自己打他不過，竟轉過手來打我。


  “你敢打蘇長，信不信我把你手給剁了！”劉昊眼睛一瞪，就護到了我麵前，一把擋開了劉幹部的巴掌。


  我縮在牆角，心髒一陣陣的疼。我抖得厲害，害怕的像是馬上要死過去。我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滿屋子的酒氣和煙草味道，想起狠狠紮到我皮肉裏的玻璃碎片，以及那一夜，躺在地上、被衣服被子包裹的屍體……


  但當我看到，站在我麵前的劉昊，明明不夠堅實的肩膀擋在麵前，卻像永遠都不會倒塌一樣。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過，被一個人揉進骨子裏的保護，他可以為了你丟掉性命，隻希望你安全，你快樂……


  劉幹部麵容扭曲，眼睛幾乎從眼眶裏迸出來：“這麽多年，老子給你好吃好喝，結果養了這麽個白眼狼！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敢跟老子幹了對不對？很好，老子告訴你，要是沒有老子，你早他媽在臭水溝裏餓死了，哪有今天的力氣跟老子叫板！”


  劉昊沒有再哭，他晶亮的眸子裏充溢著明顯的恨：“那麽我們的債就還清了，從今天起，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這個強女幹犯，不配做我的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