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被故意遺忘的人

  這個冬天似乎沒有往常的冷,因為喬願意用她的手溫暖我,還有佑生,他的口袋很寬大,也很暖。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自從除夕以後我們再沒有時間相聚,因為他們不像我,要跟著家人到處拜年,可忙了。


  梅姨的年假堅持不休,她說連她都走了剩下我和許敏浩怪冷清的,她不忍心。


  後來我建議白天把她兒子徐捷叫來一起過,反正人多熱鬧一些。再說徐捷放十天年假,暫時沒有交往的對象,在家裏也悶得慌,所以欣然接受。


  我們常常在院子裏燒烤,或者在屋子裏吃火鍋。年初四早上,我心血來潮買了許多煙花,他們男生不屑玩這個,兩人一商量,決定親自去買鞭炮。


  那天吃過晚飯後,他們拿出滿滿一袋鞭炮,看得我頭皮發麻,料定這肯定對我不利。果然,許敏浩把點燃的鞭炮扔在我腳下,我早有準備,腳底抹油直接往樓上逃命也。


  許敏浩倒沒有追上來,隻是院子裏的花遭殃了,被炸得一片狼藉,半個小時後,小區治安員終於尋上門,狠狠的訓了他們一頓才算罷休。


  寒假最後那個晚上,許敏浩突然給我一份文件,說是遊樂園那個攤位的合同,當時他根據許若桓的意思簽我名字,現在他要我自己負責,並說原來那個肥老板已經好幾天沒上班,有撒手不幹的嫌疑。


  我愣愣的接過來一看,尹以薰這三個字赫然在許若桓的名字後麵。


  我退還給他:“我哪裏有這個能力?既然一直由你代勞,你就繼續……”


  許敏浩不肯接,稍稍揚起聲音打斷我的話:“過了新年你就算十八歲,是時候獨立了,從今開始我會一點點把他的東西轉移給你,然後我就可以離開了。”


  他這是幹嘛呢,突然說要走,我哪有心理準備?動了動唇,想說些挽留的話,可我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文件拿不住,翩然散落一地。


  他毫不理會,轉身走出房間。“許敏浩!”我追了出去,在樓梯口抓住他的衣袖:“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許敏浩稍稍側身,那目光一如既往的淡薄:“還未確定,”我才要舒一口氣,他又接著說:“總之你盡快學會獨立,或許我在某一天突然不辭而別,到時候你不必太驚訝,我隻是離開這裏去了別的地方。”


  胸口一陣窒息,有些話便脫口而出:“你是不是要死了?”


  拉著他的手,那是種毫無溫度的觸感,我緩緩抬起頭,暈開的暖色光線映在他身上,使他看起來那麽純粹的美,沒有影月的驚豔,沒有大叔的出塵,卻別具一格。


  許敏浩始終麵無表情,隻那雙淺色眼瞳裏染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笨蛋!我已經死過一次,你還要詛咒我再死一次?大過年的,也虧你說得出來。”


  他要掙脫我的手,但我偏偏不放,倔強地盯著他:“我已經把你當成家人了,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離開皇宮的那個清晨,那時的天空也像今天這麽陰沉,好像隨時都會落下雨來。我雙手提著長長的裙擺,跑得滿臉通紅,隻為了快點見到心中牽掛的那個人。


  終於找到那人的寢宮,門口卻沒有丫鬟守候,我隔著門叫了幾聲皓月殿下,許久許久,不曾聽見有人回應。


  我推開門進去,裏麵寬敞明亮,布置不算奢華卻很講究,我無暇欣賞,信步進入內殿。


  拐個彎,有一層紗簾擋住了視線,朦朦朧朧,看見有人狼狽地跪在床榻前,當時的我為何沒有停住腳步呢?我想喊住自己,然而回憶裏的我還是掀開了紗簾。


  跪在地上是丫鬟模樣的少女,她一頭淩亂的長發隨意披散著,裸露的削肩有深深淺淺的吻痕,衣服隻簡單披在身上,根本遮不住乍泄的春光。


  她不停叩頭,嘴裏念念有詞:“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她貌似有些神智不清,根本沒發現我的存在。


  我機械地轉了目光,坐在床上的男子也同樣衣衫不整,他一臉懊悔,沙啞地喊我的名字:“以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空氣中有酒精味,除此以外還夾雜著另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味道。我強忍住作嘔的衝動,坐在床沿邊,對他笑笑,說:“無所謂,我能理解男人難免有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


  他眸中一痛,臉上的表情迅速退去,略偏過頭,淺聲說:“還不滾出去?”語氣雖輕,可隱藏在平靜下麵的暗湧誰都聽得出來。


  丫鬟不敢有所怠慢,一邊卻步出去,一邊喃喃自語:“多謝殿下不殺之恩,多謝,多謝.……”


  我在生氣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盡量表現得從容一些,臉上保持著微笑:“大叔,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我要回去上學了。”


  許若桓沒有回頭看我,纏著繃帶的手臂擱在膝蓋上,手掌無力地垂著。


  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我試探著喚他:“大叔?”他大手一揮,拍掉我準備伸過去的手:“不要碰我!”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給驚到,又聽他大聲質問:“你為什麽不生氣?!你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


  訥訥的張了口,又閉上。是啊,我也在問自己為何還忍得住,不發作。他將臉埋在掌心裏:“因為你已經是影月的妃子麽,還是因為你根本就不夠愛我?”


  “我被自己的父親出賣,又被自己的兄弟出賣,我不生氣,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啊。可是你……”他頓了頓,頹然地低聲說:“以薰,你走吧,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


  “大叔.……”我想過去抱住他,不,我必須抱他。


  我才張開雙臂,他卻猛地抬頭盯著我,那雙淺色的眼睛全是悲痛,左邊臉頰有一道淡淡的淚痕。


  他泛白的嘴唇輕輕抿起來:“別過來,否則我無法保證還能放開你。”明明是警告,卻又仿佛帶了一絲期盼。


  他其實希望我不顧一切地上前抱住他吧,然而我該死的遲疑了,因為這千分之一秒的猶豫,讓我最終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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