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爭執,以及真正的目的
“爵位乃國朝根本,不可輕授。”
“雲行舟不見寸功,陛下便以侯爵許之,若是他立下什麽大功,陛下何以封也?總不能許以王爵之尊吧?”漢帝國的丞相,名為姚景,正常而言,朝堂上有所爭端的時候,都是由各府的屬官們出麵爭執,然後才是輪到這些主官來收尾,但這一次,劉徹直接提出要敕封雲行舟侯爵的事,影響實在太大,故此連姚景這位丞相,也不得不赤膊上陣,和漢帝劉徹針鋒相對。
“丞相此言就過於誇張了。”長安令往前一步笑著道,“國運何其之重也?雲侯爺在下界的時候,同樣是侍奉我大漢,其能夠引動國運,可見其在飛升之前所立下的功勳不小,再者,飛升之前,雲侯爺本就是侯爵之尊,而今陛下隻是給了他應該有的封賞而已,怎麽這在丞相嘴裏,就成了破格之舉了?”
“難不成在丞相看來,我大漢子民未入朝堂的時候所立下的功勳,就不算是功勳了?”
……
朝殿的正中間,雲行舟冷眼看著朝堂上的爭執。
朝堂上的錯綜複雜,正是這漢帝國局勢的一個縮影。
從益州飛升台至於長安城,這麽些年來,雲行舟也算是將這漢帝國當中的局勢看得清楚。
漢帝國承襲秦製,名義上是一個中央集權的帝國,但實際上,真正控製了各州各郡的,卻並不是朝堂上的官吏,而是各地傳承已久的世家。
這些世家每一個都是傳承久遠,其血脈一路網上追溯,甚至是可以追溯到夏商周時代,甚至於更加古老的遠古時代。
他們在各個州郡當中耕耘良久,關係錯綜複雜,盤根錯節,上能夠勾連天庭的神祇,下可以影響陰司的鬼神,而在這帝國當中,更是把持著尋常百姓的衣食住行等方方麵麵的東西——就算是諸如州刺史,以及郡守之類的高官,到了自己上任的地方之後,也得老老實實的拜訪那些世家,得了那些世家的支持之後,方能夠將各處郡縣治理得妥妥當當。
反之,若是開罪了這些世家,那要不了多久,那些官吏們就會因為這樣或是那樣的原因被調離——當然了,隻有極少數的官吏會和那些世家們做對,畢竟,在這漢帝國當中,十之八九的官吏,都是來源於各處的世家,對這些官吏們而言,反對世家,其實就是反對自己。
雖然這漢帝國以劉氏為尊,但實際上真正被帝室所控製的,也隻有這司州之地而已,在其他世家看來,所謂的帝室,其實也隻是一個更加強大的世家而言。
也正是如此,從漢帝國立國一來,每一代帝王最大的追求,便是徹底的壓服各大世家,徹底的將漢帝國的力量捏成一根繩,可惜,他們都失敗了。
高祖的時候,因為這些世家們背後的動作,以至於有白登之圍,景帝的時候,同樣因為這些世家們的動作,有了甘泉的火焰,而這些,都是漢帝國的那些世家們再向謀算他們的帝室所發起的警告——他們的力量固然不會是帝室的對手,但若是將他們逼急了,他們也有著玉石俱焚,將整個帝國都給顛覆的力量,到那個時候,帝國不在是帝國,帝室也就不再是帝室。
文臣武將,皆出於世家,而帝室掌控著這些文臣武將的命運,帝國當中的平衡,由此而形成。
但雲行舟則不然——相對於其他的官吏們而言,雲行舟可謂是孑然一身,又來自於下界,和諸多世家沒有絲毫的瓜葛,可謂是身家清白的典範。
再加上他能夠引動國運的變化,是以,他的存在,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帝室和世家爭鬥的一枚重要砝碼。
若是他順利的成為侯爵,那即是代表著,帝室的力量,徹底的壓過了世家,如此一來,帝室自然便能夠以此為突破口,繼續削弱世家的力量——有一個雲行舟,就能有第二個雲行舟,有一個非世家出身的人立於高位,那就會有更多非世家出身的人立於高位。
世家加起來,才多少人,而整個漢帝國,又有多少人——隻要開了這個口子,那麽和世家沒有糾葛而登上高位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到那個時候,世家在帝室的麵前,便再也沒有絲毫反抗的力量。
也正是如此,對於雲行舟被敕封為侯爵這件事,作為世家代表的丞相姚景,才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而雲行舟對於自己成為棋子這件事,也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他也聽過不少的話本小說,在那些話本當中的主角,無一不是對自己被當做棋子這件事當做奇恥大辱,但實際上,當個人的實力不夠強的時候,能夠成為棋子,未必就是壞事。
尤其是成為那種能夠引動局勢變幻的,關鍵性的棋子。
一來,這是修行者在弱小的時候便能夠接觸天地變局,最大限度的提升自己的最好的方式。
二來,便是沒有任何一個棋手會輕易放棄這樣的棋子,也就是說,隻要棋子夠機靈,便能夠在棋手博弈的過程當中得到極大的好處,最後跳出棋盤,甚至於是成為棋手之一。
……
“此事,不若折中如何?”當爭執越發劇烈,甚至於要在這朝殿當中上演全武行的時候,終於是有人試探著提出了有一個建議。
“折中?如何折中?”京兆尹問道。
“雲侯爺本就有侯爵之運,此刻重得侯爵之尊,本就理所應當,但國朝傳統,素來是非軍功不可封侯——但如今國朝四海承平,總不能因此事擅開邊釁。”
“前不久,荊州刺史上奏,零陵郡中有旱情,以至於民不聊生,但零陵郡守卻上奏否認此事,言及雖有旱情,但卻已經處置妥當,民生無有毫損,朝堂先後為此派出兩撥人手所得出的結論卻是截然相反,雙方各執一詞,爭執不定,都說對方因為和零陵郡守的恩怨,或是汙蔑,或是偏袒。”
“正好而今雲侯爺清白一身,和零陵郡守無有任何瓜葛,不如就請侯爺先領一個虛銜,然後往零陵郡走一遭,看看其中內情?若是侯爺功成得反,那再補上侯爵應有的尊榮,如何?”
“零陵郡?”聽得此言,朝堂眾人盡皆一愣,便是雲行舟自己,都不免錯愕。
“零陵郡中旱情,或涉及妖孽為惡,若是雲侯爺能夠查清此事因果,倒也不失為一樁大功,縱不是軍功,也相差不遠。”
姚景皺眉深思片刻,才會退回群臣之間,算是應承下這個提議。
“零陵郡的旱情?”
雲行舟記得,他進入司州之前的最後一站,便是荊州零陵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