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司天掌道
在張白石的預料當中，他們所發起的這一次指證，有著十成十的把握——上古的時候，人妖混居，不分彼此，一代又一代的輪轉下來，現存的人族，幾乎是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多多少少的流傳著一些非人的血脈。
而隻要雲行舟身上出現了這樣的征兆，不管雲行舟到底是妖族，還是隻是有著妖族的血脈，那他們都能夠將雲行舟從雲端打落，繼而撼動劉徹的帝位。
也正是如此，最後雲行舟無奈之下，接受明堂鏡查驗血脈的時候，和九大宗派所立下的賭約——若是最後查出來他和妖族沒有關係，那麽作為質疑他這位當朝第一武侯的代價，九大宗派就得放棄對諸王的支持。
高祖開國以後，令諸王分鎮四方，然後各大宗派亦是紛紛下注，各自支撐著一路諸侯，景帝時的七王之亂，其間這些宗派就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
對於這個賭約，張白石毫不猶豫的代表九大宗派應下了——畢竟，他已經是十拿九穩，有勝無敗。
明堂鏡，乃是天師道根據傳說當中天帝的照妖鏡仿製出來的至寶，鏡光之下，是人是妖一照之下便是立刻分明——就算是人族身上流淌了妖族的血脈，也逃不出這鏡光的鎖定。
但最後，事態的發展，卻是徹底的超出了張白石的預料，或者說，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天地之間會有修行者為了他人做出這樣的犧牲。
在用明堂鏡分辨血脈的時候，雲行舟一臉蒼白的出現——但在那鏡光之下，雲行舟的身上，卻不曾出現任何的異常，甚至那明堂鏡，都被雲行舟給信手摘了下來。
正是這天地之間，最為純粹的，不受任何沾染的‘人’的血脈，才能夠做到的事。
事後，九大宗派的強者們才是推測，雲行舟是用了什麽險惡的秘法，強行化去了他體內不屬於人族的血脈，正是如此，雲行舟在朝堂上才會顯得如此的蒼白。
但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隘，對於大局已經無濟於事——因為這賭約的原因，他們九大宗派不得不從明處將自己對各大諸侯王的支持撤走，令那推恩令在這天地之間通行無阻。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埋下了天師道覆滅的伏筆——一場賭鬥葬送了九大宗派的利益，就算是張白石蓋壓天下，但其他的八大宗派，又怎麽可能不在心底記下這一筆賬？
……
“還有蜀王一脈的斷絕，更是蹊蹺！”張白石垂下目光，如同是隔著空間望向了正在這狼居胥山中緩緩而行的雲行舟一般。
天師道謀逆一案，源頭在於蜀王世子劉欣，被天師道聖子張百元與眾目睽睽之下誅殺，然後整個蜀王一脈，皆是死於天師道秘傳的戮妖神雷之下——而偏偏，張白石既不可能交出張百元，也找不到其他的證據將天師道從蜀王滅門案中摘出來。
於是乎，當此案落到了雲行舟手上的時候，很快就被坐實。
因為遠征極北的原因，天師道目前本就有些青黃不接的味道，隻有張白石一人支撐局麵，再加上因為之前將其他的八大宗派都得罪的幹幹淨淨，是以，雲中君令大軍在蜀地圍剿天師道的時候，九大宗派當中，竟是沒有任何一個人伸出援手，反而是其他的八大宗派，都是在天之詔令之下，派出了人手來參與對天師道的殺伐。
是以，這看似強盛無比的天師道，便是在一夕之間傾塌，隻餘得張白石帶著幾個親信弟子在一路追殺當中，逃出了漢帝國，而天師道的一應藏寶，自然也都是便宜了其他的幾個宗派。
……
“雲道友，可曾找到張白石前輩？”狼居胥山中，雲行舟的腰間，一枚形如蛇首的玉牌晃動起來。
“找到了。”雲行舟伸手按住腰間的玉牌。
“那就好。”那玉牌當中傳來的聲音，忽的就變得欣然起來——玉牌的另一片，傳訊於雲行舟的人，名為徐求道，乃是昆侖道這一代的道主。
雲行舟徹底的撲滅天師道，也算是借了徐求道不小的力氣。
他和徐求道還是氣之境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交情，而後兩人更是暗中建立了以一個名為‘九首’的組織，以滲透九大宗派。
蜀王一族的滅門案，那作為最有力證據的戮妖神雷，正是源自於九首。
“我在昆侖山已經備好薄酒，隻待道友建功而歸。”徐求道又出聲道。
“好。”雲行舟將那蛇首玉牌當中的印記掐掉，然後才是從容而上。
他已經是感覺到了山頂上傳下來的屬於張白石的氣機。
……
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一座由不知道什麽異獸的骨骸所搭建而成的神廟便是出現在了雲行舟的麵前。
神廟的頂上，依舊是穿著金邊道袍的張白石端坐其間，整個人的氣機，將這神廟，乃至於這狼居胥山，都徹底的壓在其身下，當雲行舟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前，整個秘境，乃至於整個天地，都從他的感知當中消散，隻餘下張白石一人。
蔓延的雷光當中，張白石的身形，變得無窮之大，他的呼吸，化作了這天地之間的風雲，他轉動的念頭，便是這天地之間那遙遙莫測的‘天意’。
沒有任何的言語，也不曾有什麽試探，兩位同為合道之境的強者，在見麵的一刹那，就已經是展開了彼此之間的攻伐，沒有絲毫要留手的意思。
“凡人，安敢逆蒼天耶？”雖不言不語，但那漫天滾動的雷霆聲的回響，卻是硬生生的在雲行舟的腦海當中衍化出了張白石冷漠而又浩瀚的聲音，恰如蒼天一般。
正是張白石最為得意的神通，司天戮妖神雷。
這刹那之間，天地當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化作了雲行舟的敵人一般，每一個角落當中，都有那森然無比的殺機朝著雲行舟襲來，令他渾身上下都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就算是同為合道級別的大修行者，絕世巨擘，也難免會受到那天意的影響，使得自身的實力大打折扣，然後敗於張白石之手。
“司掌天意？天師道的天意嗎？”下一刻，雲行舟漠然無比的聲音亦是響了起來，一卷金色的帛書出現在雲行舟的手上——謀劃張白石良久，雲行舟又怎麽可能對張白石最為厲害的手段沒有應對之策？
“連天師道的沒了，天師道的天意，又有何用？”——這正是蓋上了天子玉璽，敕令誅滅天師道的詔書。
天師道，便是在這一卷詔書之下覆滅，這是漢帝國當中無數子民的意誌，亦是天師道之外，餘下八大宗派的意誌，相較於張白石所司掌的天意而言，這一卷詔書所代表的，才是真正的天意，蒼天之意。
“劉氏蒼天。”張白石的言語變得森寒。
心緒一動，有了恩仇之念，張白石便立刻是無法維係那司掌天意的狀態，從那代天執道的狀態當中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