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挑女人的眼光不錯
後來沒過幾年,方瑾澤漸漸長大了之後,便開始有朝中大臣向皇帝進言,說方瑾澤好歹是皇子,總不能一直都養在佛寺裏,總要接回來教教宮中的規矩,否則難免會落天下人的話柄。
當時距離方瑾澤的母妃去世也已經有了四五年,皇帝身邊從來不乏青春漂亮的女子,他沒有什麽懷舊的時間,早就已經把當初的舊愛忘得差不多了。
忘記了舊愛,倒是想起了自己與舊愛還有一個兒子,那可是真真正正自己的骨血,送出去這麽些年,突然覺得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小小年紀沒了母妃,又因為他害怕觸景生情,被送到佛寺裏,一待五六年。
別的皇子都已經開始讀書認字,錦衣玉食,享受著萬人簇擁的生活,皇上這樣想著,便打定了主意,當晚就下了聖旨,要把七皇子接回宮中撫養。
這道聖旨一出,滿城嘩然,眾人皆以為七皇子被送到佛寺,便相當於是除去了皇子身份,今生今世也別想再回到皇宮,沒想到這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突然就想起自己還有這麽個兒子,還非要接到宮中養著。
人們都說七皇子苦盡甘來,要進宮享福了,卻不知對於方瑾澤來說,在寶通寺的幾年,才是他人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而那個眾向往的華麗宮殿,不過是一個金碧輝煌的監牢而已。
從跨進去那一刻開始,他的童年便已經終止了。
方瑾澤走的那一天,他與普善大師都很平靜,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仿佛方瑾澤還是如同往常那樣下山沽酒,到了傍晚時分一定會準時歸來,和普善大師在寺廟中吃著各種各樣打來的野味。
普善大師臨別之際隻對他說了一句話:“記得回去將皇帝老兒國庫裏的美酒都給我搬來!”
方瑾澤順從地點了點頭,而後來他也是這麽做的,十多年來,國庫中各地進貢來的美酒幾乎要被他搬空了。
普善大師倚在門邊看著方瑾澤小小的身影,雖然比剛來的時候已經長高也結實了不少,可看著他走在一群侍衛隨從之中,才突然發現他隻不過是一個孩童而已。
他的身影顯得那麽瘦小,卻要一個人去麵對那些暗潮洶湧,風雲詭譎的日子。
他穿著價值連城的錦繡衣袍,戴著象征尊貴身份的翡翠冠玉,他原本就是天家貴胄,這樣的裝扮才應該是他的樣子。
而不是那個整日裏穿著大布丁的麻布衣服,永遠拿著一把比自己還高的掃帚,整齊灰頭土臉的小徒弟。
他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大堆人,放眼望去,卻隻有他一個人,形單影隻,卻又無懼無畏地走向那個未知的未來。
他遇到沈月儀之前,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在他心中愁悶實在難以消解的時候,他便會瘋狂地練功,習劍,如果還是無法消解,他便會放任自己大醉一場,若是醉後醒來,依舊心中鬱結,他便會帶上一壇好酒,隻身偷上寶通寺,偷偷翻進院牆,去找那個怪老頭。
傳說中普善大師雲遊四方,普度眾生,常常好幾年都不知所蹤是,但是隻有方瑾澤知道,是因為他整日裏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不能見人,又不喜歡有人來打擾他這種糜爛的生活,便對外宣稱他雲遊四海去了。
他還琢磨著那條幹脆就放個消息出去,說他已經圓寂成佛,離開人世,這樣就徹底沒人有會來煩他了。
方瑾澤來了以後,也不說自己遇到的麻煩事,他也不會去問,兩人相對喝酒,通常都是普善大師講個不停,方瑾澤沉默喝酒,酒一喝完,方瑾澤便離開,從來不會留在山上過夜。
他並不經常去,其實這沒有什麽,但是他不允許自己太過於依賴任何東西,人與物都不可以。
太過依賴,便會變成軟肋,變成弱點,會讓敵人找到下手的機會。
方瑾澤慢慢長大,他果然長成了普善大師心中所期許的那個樣子,冠絕天下,無人能出其二。
最讓善存大師欣慰的是,盡管他從來沒有教過方瑾澤,而方瑾澤多年在宮中見慣了人性險惡,卻還是保持著最初的赤子之心。
善良,對於一個從小就生活在死亡的陰謀與恐懼裏的孩子來說,是多麽不容易,甚至沒有人有資格去要求他善良,可是他做到了,那一定很艱難。
在這個過程中他一定做了無數個選擇,隻要其中有一個選擇錯了,他便會踏入另外一個森羅萬象的世界。
出家之人,無牽無掛,可是早在多少年前,那個從宮中送來的小肉團子,便已經成為了他割舍不下的牽掛。
普善大師與沈月儀說著方瑾澤兒時的種種事情,沈月儀一邊聽一邊感慨,在寶通寺的這幾年,簡直就像是上天給方瑾澤的一個禮物一樣,讓他可以去享受幾年孩童的純粹時光。
即使最終還是要回到宮裏,麵對那些不堪的人和事,但是那些純粹的美好,會永遠珍藏在他的心裏,成為他麵對風雪的一件有力武器。
沈月儀對普善大師開始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如果不是他,給了方瑾澤那些溫暖與支持,教他習武,教他學文,他在宮裏應該很難立足吧。
“隻是我有一點不明白,”沈月儀突然想起來問:“大家都知道你是世外高僧,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想得到你的指點和青眼,可你都不予理會,為什麽單單選擇了他,況且他那個時候還如此年幼,你怎麽能判定,他就是一個可造之材呢?”
“因為他的眼睛。”普善大師回想起第一次見方瑾澤時候的情景,他很清楚地記得那一雙眼睛,幽深地見不到底,卻又那樣澄澈,這兩種根本就不可能共存的特質卻在他的身上結合地如此完美。
睿智而不狡詐,坦蕩而不草率。
天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