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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嬈娘,這件事情,就隻有你能幫咱們了。”桂氏一口篤定,“我見過你的繡活,不是奉承你,我長這麽大,這金陵府內出了名的繡娘也見過不少。不過,那些人的繡技都不敵你十之一二。”
“如今何家這位新請的繡娘繡出來的成品我也瞧過,好是極好,可缺了幾分靈秀,不比你。我算內行人,看這東西準,如今咱們傅家,唯有靠你了。”
桂氏說的情真意切,潘嬈聽的心情澎湃。
這幾日她一直糾結著要如何報答傅公子,若是此番她能救傅家於水火的話,那算不算是報答了?
雖然從小得到的教育是,她所繡之物,所裁之衣,輕易不能授於外人,尤其是男子。可凡事總得變通,如今她可不是大家閨秀了。
一個罪臣之女,哪裏還有那些個講究?
潘嬈隻有短短幾息功夫的思量猶豫,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大嫂,這是我應當做的。”潘嬈應下。
桂氏倒不意外潘嬈的回答,幾日相處下來,她多少了解這個弟妹。為人最是良善不過了,她斷然不會見死不救。
何況,若是傅家被折斷一隻翅膀,她也會跟著有損失。
她是傅家三奶奶,如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隻是……
隻是打從家裏出事來,小叔從未在她麵前透露過半點風聲。若是小叔那一關過不去,就算她答應,怕也是無用。
畢竟,她曾是大戶人家出身,金尊玉貴。嫁來傅家後,小叔對她也是百般恩寵,想必舍不得她這般拋頭露麵。
若是小叔真有請她出麵的意思,斷不會把消息捂得密不透風。
她來堯安居前,是不知道她還不曉得傅家生意出事這個消息的。是來了後,與她交談下來,從她的反應中看出來的。
很明顯,她一直被蒙在了鼓裏,家裏出了事情她都不知道。
若非小叔刻意隱瞞,事情這麽大,她怎麽可能不知?
所以,桂氏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當然,這隻是我的意思。如今咱們家一應都是小叔說了算,即便你願意,怕是小叔那一關不好過。”
潘嬈很鎮定:“大嫂請放心,我會去找他好好說的。”
何家的突然插刀,搶生意,搶地盤,此事雖因事出突然,頗有些棘手,但傅世安卻沒怎麽放在心上。
一來因為傅家如今生意做得大,涉略廣,損失掉金陵府一座城的綢緞莊成衣鋪生意,於如今的傅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二來,何家不過勝在出其不備上,打了傅家一個措手不及,若真正持久性較量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不過是麻煩了些,需要時間去周旋。
潘嬈找去傅世安書房的時候,傅世安恰好剛剛回來。天已經很黑了,才洗了澡換了身幹淨衣裳,正準備往後院去。
傅世安是個腦子極靈活的人,他知道這會子她找來是為了何事。所以,聽小廝這樣來稟的時候,他心中倒沒有多高興。
她這是來求報恩的,目的是為了和他兩清,從而好離開他……他如何能高興?
奶奶主動找上門,雙喜以為爺會很高興,可見爺聽後臉色反而沉了幾分,他忙也收了臉上的喜色,跟著一起嚴肅起來。
“請她進來。”傅世安略沉默片刻後,給了話。
“是。”
雙喜出去後,傅世安又彎腰在一旁圈椅上坐了下來。屋內隻他一人,靜得有些可怕,他一個人冷冷靜坐不動,右手下意識轉著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清冷目光定定落在一處,似在凝思。
忽然,他左耳輕微一動,旋即便側首朝門口望過來。當瞧見庭院裏的黑暗中,那抹纖瘦窈窕身影正徐徐朝他走近時,他麵上又恢複以往的溫柔之色,同時也起身,笑意盈盈迎了過去。
“這麽晚了,嬈娘怎麽過來了?”他明知故問。
一邊問,一邊就如尋常人家的丈夫見到愛妻一樣,走近了去扶了一把。等扶著人坐下來後,他才在靠她旁邊的椅子上落坐。
傅家生意上出了事,潘嬈知道自己不該高興的。可此番,她心中的確是有些小激動。
她太想還清他的恩情了,太想和他兩清了。
所以,一坐下來後,潘嬈就直入正題,問:“三爺,聽說家中的綢緞莊和成衣鋪子出了點問題?”
“嗯。”傅世安淡淡應一聲,對她問出來的問題,並不意外。
他也不必問是誰告訴她的,左右堯安居的人得過他點撥,自然不會說。想來,便是大房二房的人說的。
而家中生意,尤其是綢緞成衣這一塊,二房沾之甚少,想來不關心。所以,就隻能是大房。
大嫂桂氏精於繡術,且這些日子來,她往堯安居來的也勤快。嬈娘繡技了得,想必心細的傅大奶奶早已知情。
如今尋到嬈娘這兒來,想必是今兒她看到何家新出的繡樣的時候,她自己也心知比不上。
不過傅世安素來還算了解這位大嫂,也知道,若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會來麻煩嬈娘。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心中都會有些小算盤在,傅世安自己也是行商之人,他心裏明白。
所以,對這桂氏今日此舉,倒也沒惱火。
“家裏出了事,三爺怎麽不和我說?”潘嬈不是怪他不主動和自己說,是怪他的有意隱瞞。
今兒聽大嫂那語氣,想必是事情到了挺嚴重的地步。既然事情都鬧這麽大了,堯安居內卻半點消息沒有,不是他刻意瞞住了,又能是誰?
傅世安卻說:“不是什麽大事,也就無需攪了你和嶽母的清淨。何況,傅家根基深厚龐大,不是誰想插一刀就能輕易得逞的。”
“我想幫你。”潘嬈不和他迂回,直接說了此來意圖,“三爺可能不知,我的繡技也不錯。或許讓我去試試,可解傅家如今的燃眉之急。”
傅世安聽完後溫柔笑說:“沒那麽嚴重,沒到燃眉之急的地步。”
他眉眼柔柔望著身邊的人,目光沉靜。
潘嬈卻一時不再說話,隻輕擰眉心認真盯著麵前的男子看。她何嚐還不明白?他不想她報恩,他想她一直欠他的,他想留下她來。
“那日若沒有何員外去提親一事,傅公子也會想別的法子提親嗎?”她忽然轉了話題問。
她話題轉的太快,且精準掐住了傅世安不能碰的軟肋,即便是行事素來滴水不漏的傅世安,乍一聽她這樣問,眉眼間也露出了些許異色來。
他下意識輕抬了下眉,目光垂了一下,急忙掩蓋眼中那一絲慌亂。但很快反應過來,且給了答複。
“是。”
沒有否認,大大方方承認了。他顯然深知,這種時候,大方承認遠要比閃爍其詞胡謅謊言要來的好。
潘嬈道:“可傅公子神通廣大,能在我剛到鬆陽境內就找準我的位置,想來也該知道,我曾有未婚夫的。雖我家敗了,可謝家二爺人品尊貴,他一直不肯取消婚約。這一些,傅公子可知?”
說他神通廣大,又提謝雋人品尊貴……難道,這是在暗諷他心機深沉老謀深算而誇謝雋坦蕩正直嗎?
傅世安稍稍提力才能吸一口氣,但這一時間,他沉默了。
從來沒人能這般拿捏住他,也從來沒人能問得他啞口無言瞻前顧後。他真的太在乎她,在她麵前,其實他不太想玩弄他世故的那一套。
他願以真誠相待,如果可以的話。
“是。”他再次承認了。
他已經決定參加來年的秋闈考,日後遲早要去京城。而到時候,他也打算把傅家在京城的生意往明麵上放,正式發展起來。
所以,她遲早是會知道他早秘密隱於京城一事的。與其此番欺騙,日後再造無數謊言掩蓋今天的謊言,不如直接承認來的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