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歐陽斗降龍
在場眾人得聞武林舊事，雖然心中起伏卻也沒有失了風度，只是卓雲臉上神色變幻，除了黃藥師之外，其他人也只以為他人小聽不得江湖廝殺，也就不甚在意。
黃藥師瞧瞧卓雲微微搖頭，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兒來歷神秘，知曉許多武林掌故，但是這時候卻是不好發問求證。妖孽么，自己知道就成了，在場中人如果起了別樣心思，那可不太好應對。
洪七撓撓頭，有些奇怪地道：一個人一柄劍，神仙？還是什麼妖怪？
王重陽苦笑道：這個貧道也只是聽聞，只是這事聽起來，也太過匪夷所思，咱們聽聽就好，也不必過於深究！（這個坑以後再填）
這時候天色已經陰沉下來，王重陽想想道：咱們今日也就休息一晚，貧道已經吩咐下去準備酒飯。大伙兒先休整一晚，咱們明日再說論劍之事。
說著王處一出了山洞，懷裡掏出信炮傳訊給山下，不多時幾個火工道人提了籃子上山，不過乾鮮果品素酒素齋而已。幾人吃罷了，各自用功蓄養精神，火工道人收拾殘席依然下山去不提。
這時候華山山巔上除卻論劍正主的五個人，只有王處一、段家侍從和卓雲三個人而已。山洞中燃起篝火，洞外朔風呼嘯，洞中卻並不見寒意甚重。卓雲坐了黃藥師身邊，腦袋靠著黃藥師腿沉沉睡去。
第二日卓雲醒來，天色已經大亮。王重陽等幾人或打坐，或活動拳腳都在用功。黃藥師見他坐起來揉眼睛，微微笑一笑道：小雲兒，你且去洗漱整理一番，做過功課再來跟叔叔伯伯們見禮。
卓雲點頭應是，自去洗漱整理，又尋地方演練兩遍易筋經，覺得精神健旺不少才過來跟幾人見禮，叔叔伯伯喊得親熱之極。眾人心下好笑喜歡，也是應承不提。
幾人圍坐略吃了幾口乾糧，就聽王重陽道：這次論劍，貧道不才做個東道主。今天咱們到來，全是以武會友，彼此之間，都沒有深仇大怨。
故此竊以為大家比武，先定一個規矩，彼此都是點到為止，絕對不能傷了和氣。至於如何比，我倒是想了個法兒，還請幾位高賢指點一番。
眾人都是點頭，靜待下文。
王重陽笑道：咱們學武中人，最終說起來不過招數內功，兵刃拳腳而已。貧道想著，不若咱們就在這些方面比斗。各自也互相印證補遺一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總歸比咱們閉門造車來的強些。
洪七笑道：王真人說的不差，只是怎生比法，還請你說個計較。總不成一擁而上，亂比一氣。咱們並不是小孩子，比武要有擂台，打擂也要有規矩，咱們定了規矩再打不遲！
王重陽點頭，從身後拿出一隻竹筒兒，倒出五枝竹籤，傳給幾人看看示意並無手腳。然後取了頭上楊木發簪，在其中兩支做下記號倒進竹筒。
就聽他開口道：咱們五人五枝竹籤，其中兩個是不同的，抽到的兩人就此比試。待得比完了，兩人休息餘下三人再三簽抽其二。如何？
眾人想想也無不可，這個法子倒是簡便。幾人抽過了簽，攤在掌心一看，卻是洪七和歐陽鋒二人抽中。卓雲心下火熱，這方世界的第一武道峰會就算是開始了！
洪七哈哈一笑，開懷道：歐陽兄，這可要咱們兄弟打頭陣啦。叫花子好吃懶練，你可要多多留情才是。話雖然說得客氣，眼中卻是精芒四射，語氣中一點畏懼之意也無。
歐陽鋒笑著搖頭道：七兄可不要如此，丐幫大名響徹中原，我在西域聽得耳朵都老了。咱們拋磚引玉，請大夥指點一番，也是美事！哈哈！言語中竟也自謙虛的很。
說著二人走到場中，洪七略想想道：咱們這一場，就比試拳腳如何？歐陽鋒點頭自無不可，兩人各自棄了竹棒兒鐵杖。又站定到了場中，歐陽鋒輕輕噓口氣，抬手抱拳拱了一拱：七兄，有譖了！驀地腳下點地，合身撲上，一拳砸向洪七前心。
洪七見他來勢奇快，叫聲「來得好」，側身略避讓過這招，立掌如刀直切歐陽鋒右肩。歐陽鋒不敢怠慢，矮身伏低單腿掃洪七下盤，應招甚速。洪七身子轉個半圈兒，腰間使力單臂似鞭，半空中忽的一聲，連消帶打抽向歐陽鋒后心。
歐陽鋒雙臂上舉，托住洪七小臂，跨出半步單肩撞向洪七前心。洪七提膝彈腿逼退他，雙掌一併又還了一招。
二人叉招過式斗在一處，幾個呼吸之間就拆了二十多招。場外幾人見兩人招數精妙勁力亦強，心中都是贊服：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洪七與歐陽鋒威震江湖，手底下的功夫果然是強的！
卓雲瞧得眼熱，場中的兩個是當世最厲害的幾人之一，以後吹牛可有的說了！
黃藥師心下讚歎，不住跟自己的武功參照對比。這歐陽鋒手底下倒是硬的很啊，能跟洪七相鬥不落下風！不過這時候二人也只在互相試探，並沒有出真正厲害的功夫。
果然，又斗得十幾招，就聽洪七輕喝一聲：鋒兄！小心了！握拳做錘呼呼呼連進三拳，卻是丐幫傳下的銅錘手的一招「連破三關」。
這門武功尋常最低輩分丐幫弟子都會使，江湖上也都瞧得老了，招數變化都瞭然於心毫不稀奇。
只是這一招在洪七使來，卻是化腐朽為神奇，來勢奇速、勁力也大得異乎尋常。歐陽鋒眼前一亮，聽得風聲勁急不敢怠慢，腳下畫個半圓讓過，身形飄忽也不再留手，單掌斜斜拍向洪七后腰。
眾人眼神一亮，心道來了！這雖然稱不上是殺手鐧的武功，必然是這二人行走江湖用熟了的。這將將換過的一招，才算是比武正式開始！
洪七見他輕功高絕掌法精妙，喝了聲采：鋒兄好功夫！退了一步讓過這招，雙拳掄起一前一後，使個銅錘手流星趕月的架勢，硬打硬砸直擊歐陽面門。
歐陽鋒雙掌一推，似緩實急按向洪七小腹，這招看似兩敗俱傷，歐陽鋒的掌力卻實要先擊在洪七身上。
洪七眼光毒辣，知道個中關隘，好在招數並未使老。就見他哈哈一笑，雙拳攤開作掌好似一朵蓮花，就勢下壓直劈歐陽手腕。歐陽鋒見勢不慌，身形一飄足下不見發力，就橫移出半尺讓過這招。
洪七咦了一聲忽忽連掃兩腿進招，卻是鐵帚腿法的家數，口中兀自不停：鋒兄好功夫，這掌法可妙得很，有什麼名頭么？
歐陽鋒避過，笑道：七兄謬讚，這叫做神駝雪山掌！跨出一步出手，掌影飄忽難測，也是連出三掌，分擊洪七前心直掛兩肩。
洪七哈哈一笑：正要領教！驀地雙眼神光大盛，出拳踢腿風聲勁急，手下武功花團錦簇，燕青拳、混天功、鐵帚腿、蓮花掌、通臂拳等等千奇百怪的武功，翻翻滾滾地使將出來。
洪七怪招妙招迭出，瞧得場外眾人連連讚歎：就其中一招如果自己使來，威力不見得比洪七差！只是這東一拳西一腿的融合來用，招數之間少有疏漏破綻，卻又難了！
要知道學武之人，最忌雜而不精。畢竟一門功夫學來，那個不要千錘百鍊，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用功，方能練得純熟領會妙義。功夫學得太雜，不免分心旁騖，專心一門尚且不能，勉力求全反而耽擱自身進境。這幾乎是武學顛撲不破的真理！
然而凡事總有例外，武林之中奇人異士多不勝數，洪七更是個中翹楚。這許多爛大街的武功，被他整理增減一番，竟自生出許多精妙變化。
他是外家功夫的頂尖高手，出手自然勢大力沉剛猛無匹，這一番較量，直瞧得重陽讚歎、藥師心折。
場外幾人各自心中都是佩服：好個洪七！
黃藥師眼中異彩連連：當日遼東一戰，自己當然知道這花子是未出全力！不想這手底下居然還有這許多妙招未使！哈哈！今日可有的好瞧了！
場中歐陽鋒見洪七招數精妙，力道沉猛更是喜色上涌。自從三年前功夫大成，自己橫行西域，已經極少人能接的下自己三招五式。眼前這個叫花子雖然其貌不揚，功夫確是當真了得！
當下也是見獵心喜，身形兜兜轉轉，掌力飄忽不定，勁風撲面漸漸發力，跟洪七鬥了個旗鼓相當！
段智興在一旁觀望，心中起伏不定：段家坐鎮西南邊陲，武林中盛名已久，傳承幾百年不曾斷絕。武功幾代人輩輩相傳，去蕪存菁千錘百鍊，底蘊深厚之極。不想中華大地奇人輩出，這兩人竟然也練成了這等厲害的功夫！
場中兩人斗得興發，諸般精妙招數使出來，瞧得卓雲眼花繚亂，只覺得眼前一道灰影一道白影，倏忽來去纏鬥不休。卓雲眼睛幾乎要跟不上兩人身形。
黃藥師見他目不轉睛盯著場中二人，輕聲道：小雲兒，瞧不清楚不要強求，仔細傷了心神！雖然他知道易筋經神妙無雙，但是畢竟卓雲修習時間太短，人又年幼，故而出聲提醒。
卓雲聞言點頭，閉上雙眼平復心情。喃喃道：我什麼時候能練成這麼厲害的武功？
就聽黃藥師輕聲道：小雲兒你不必太過羨慕，咱們桃花島的武功也不差，憑你的資質學上二十年，足堪行走天下了！如果好生用功，成就必定不在我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卓雲睜開雙眼，見黃藥師關心得瞧著自己心中一暖，恭聲道：先生！我明白的！卓雲沒有領會黃藥師話中深意，身旁的王重陽卻轉目過來，古怪地上下仔細打量卓雲一眼。心道：這個孩童可不一般啊，不知怎地這麼讓黃藥師看重！
王重陽心思機敏，知道黃藥師這是怕卓雲人小心性不定，要知道學武之人固然要勇猛精進，但更需心性堅毅腳踏實地。
如果見了這兩人武功高強，就此好高騖遠勉力追趕以期速成，那就不免欲速則不達，卻是犯了武學大忌。以後武道之路可就難走了！
然而黃藥師想得卻更加深遠，小雲兒人小，一個念頭差了，如果留下這兩人不可戰勝之印象，以後遇上這二人，心中不免心生畏懼，未曾動手氣勢先遜三分，又怎麼能有勝算？
卻是對這個小徒兒期望極大，抱著勝過這兩人的心思！
這小娃娃有什麼出奇，黃老邪這麼張狂，居然能說出，成就在他之上的話來？王重陽暗自納悶。
王重陽心中不解，但他城府涵養甚好，想不明白也就放下心思。轉目接著看場中戰況，這時候洪七和歐陽鋒，已經翻翻滾滾拆了幾百招，卻都沒能奈何的了對方。
驀地洪七一聲長嘯，肅聲道：鋒兄！可小心了！說著左腿後撤跨出扎穩馬步，吸一口氣左掌畫個半圓兒，右掌呼的一聲掛定風聲拍出。
眾人只覺耳中勁風厲嘯，龍吟破空聲大作。不自禁地發一聲喊：好！
卓雲心下一驚，隨即一喜：這招我認得！
場中歐陽鋒見洪七眼中神英內斂，掌風猛惡難當，直有開山裂石之威，心下也是吃了一驚。這時候已經容不得他多想，當下也小退半步，身子伏地雙手彎與肩齊，嘴裡發出咯咯叫聲，宛似一隻青蛙，見來掌不足身前一尺，猛地擰身而起單掌迎上。
卓雲見了更是欣喜：這招我也認得！
就見二人雙掌擊在一處，砰的一聲巨響，二人腳下山石裂開兩尺，浮土被掌風激起丈許方圓！洪七歐陽鋒臉上紅暈一閃而逝，隨即身子劇震，都退下一步。二人眼中精芒爆閃，心中都是讚歎驚訝：好厲害的掌力！
卓雲被巨響震得腦袋一昏，隨即緩過來，暗自咋舌：好厲害！厲害！心中沒口子的讚歎。
這時候王重陽一個健步跨出，已經落在二人當中。雙手直伸阻住二人：兩位且罷手吧！這局算作平局如何？
洪七和歐陽鋒不約而同噓口氣，眼中爭勝之意慢慢淡下。
就見洪七抱拳道：鋒兄好功夫！
歐陽鋒也還禮肅聲道：七兄也是名不虛傳！
兩人對視幾眼，心下轉過幾個念頭：這人功夫厲害，一時片刻取勝是不能的！只是自己還需得留力，瞧瞧其他三人的功夫！可不能這就把壓箱底的功夫拿出來！更不用說，還有個最厲害的王重陽沒出手！
洪七心中讚歎，這人好厲害的功夫！我只道降龍十八掌天底下至陽至剛，卻沒料到這歐陽鋒掌力居然能與自己平分秋色！果然不能坐井觀天小覷天下英雄！好個歐陽鋒！
相比較洪七豪邁洒脫，歐陽鋒的心思卻是複雜的多，他自武功大成以來，行走江湖少有敵手。本以為這次論劍，除卻王重陽之外，餘子皆不足論。沒想到這要飯花子名頭大，武功也這麼厲害！
至於東海黃藥師和大理段皇爺，這些年聞名未曾見過，今日見了也知道不是好相與的！
本來想著用毒，王重陽需得多有顧忌，且這道人年紀大自己不少，自己年富力強說不定能有些勝算。只是現在看來，卻是沒有那麼便宜了！
想到這裡瞧瞧在場幾人有些後悔，如果紙橋那關，自己使些暗勁破壞了龍骨，說不定能除卻幾個強敵！至少洪七這個乞丐頭兒，不會過得那麼容易！那時候再專心對付王重陽，就方便得多！一時託大，這時候難以收場！
兩人眼神莫名，對對方都既是忌憚又是佩服。
洪七看看歐陽鋒：平局？
歐陽鋒微微點頭：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