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神獸滿天飛
王重陽道：那黃裳心想：『原來我也老了，可也沒幾年好活啦。』他花了這幾十年心血，想出了包含普天下各家各派功夫的武學，過得幾年，也染上了那誰也逃不過的瘟疫，這番心血豈不是就此湮沒？於是他將所想到的法門寫成了上下兩卷書，那便是這九陰真經了。
眾人默默無言，這一部經書攪亂江湖近二十年，卻是一個從未有武功傳承的文人寫的，心中又是好笑又是佩服。這幾人無不是當代江湖中最頂尖的人物，鎮壓一方的武林巨擘。此時對這位幾十年前的前輩都不禁心嚮往之，恨不能一晤。
此時天光漸暗，華山山勢極高，山頂上朔風忽忽，王重陽等人內息綿密，功力深厚。內功運轉處，混不把寒氣當一回事，但是小字輩的王處一、朱子柳卓雲幾人都是面色發白，被風一吹大為難當。
王重陽抱拳道：此時天色已暗，咱們休息一晚。養精蓄銳明日再較量一日，這玉女峰有一個頗大的山洞，我們且進去避避風！
眾人心道：這王重陽武功極高，這人情世故也是絲毫不見錯處。他武功最高，大家心中早有成算，只是不比一下心中不甘。
其他人說這話，不免顯得示弱泄了銳氣，這道人胸中當真襟抱日月，吞吐山河，磊落洒脫的很。
眾人心中佩服，走進山洞。王處一與朱子柳，取了火鐮火石燃起篝火，眾人坐定安排停當。
眾人說笑了半晌。忽聽得歐陽鋒道：重陽道兄，剛剛聽你說這黃尚與明教賭鬥，既然能驅逐黃尚。只怕這明教也大是不凡吧，為何明教最後又全無消息。
王重陽道：確實不凡，只是這明教滅亡，並不是那位黃尚前輩的手筆。我尋訪前輩線索的時候，本以為後來明教覆滅，是此前輩暗中出手。后發現雖然不無干係，但也只是黃尚前輩最初約戰明教時，打死了幾位高層。這還要從他二次大戰後逃走說起……
眾人此時都禁聲聽著。
就聽王重陽道：黃尚逃走後，他手下的官兵無人統領，軍官貪墨軍餉，兵甲以次充好。自然抵不住明教教眾圍剿，屢屢潰敗。不過半月，這場鬧劇一般的討伐便草草收尾。
眾人念及朝廷治軍種種弊病，雖然惋惜卻都不覺奇怪。洪七常年居於北地金宋交界，深知宋兵戰力孱弱。幫眾弟子雖熱血不畏死，扔抵不過官軍太膿包。心下黯然，又灌了一口酒。
王重陽續道：這官軍大敗的消息傳到朝廷，官家雖怒也沒太過上心，只是黃尚失蹤心下大是不悅。派人尋訪后得知，黃尚滿門良賤竟然一夜之間全部被殺。
於是官家大怒，要樞密院派兵下江南圍剿明教，務必一戰成功！
此時官家極信任的殿帥府太尉進言，有山東的一支巨寇剛受了詔安。為防止這支力量做大不服管教，不若派他們去。給個先鋒的名頭，後面有成果了派大軍前去接手，也不怕他貪功。
眾人心中都想：朝廷對待這些造反嘯聚山林的強人，向來是招撫為主，剿滅為輔，慢慢同化分割。這便是驅虎吞狼之計！
王重陽微微噓口氣道：那支義軍極盛時期已經有十萬大軍，將領近百人，號稱群星下界，順天護國。軍中很有幾個硬手，綠林中高門子弟世家名宿不知凡幾，更有少林寺、五台山這等禪門巨擘的高手。
且這支軍隊極為驍勇善戰，先鋒軍主將以朝廷名義出具文書，請了北地諸多大派弟子助拳。
洪七奇道：便是如此，便能覆滅偌大一個割據江南的大教？就算拜火教中高層實力大損，也不見得就全無反手之力吧。那支義軍很厲害么？
王重陽道：是很厲害。
卓雲只聽得臉色愈來愈古怪，似乎這個情節非常熟悉。心道乖乖不得了，還有這個說法？眾人沒聽過這種事情，心中好奇心大起，默默聽著。
王重陽眼神縹緲，似乎穿越虛空：當時明教高層被黃尚一人打得五勞七傷。高層實力大損，教主曾經密會先鋒主將，只道都是綠林一脈總有言和的餘地。但是那主將竟然設下埋伏，要襲殺明教高層。
言語中對朝廷忠心不二，呵斥明教眾人亂臣賊子必然不得好死，大軍壓境盡成齏粉。教主當時只帶了數人，雖然有後手布置眾人也受了不少傷。當下只能敗退而去，隨即大軍決戰。
其時明教眾人高層雖傷筋動骨，但教眾軍隊實力未損，真得打起來勝負猶未可知。
眾人心中都想：這還有曲折？
就聽王重陽道：只是那主將一味死力進攻，全然不顧部下傷亡困頓。只道盡忠報國，兄弟士卒妻小吾自養之。明教教眾雖然悍不畏死，但也戰事也漸漸焦灼，成了拉鋸之勢。後來不知為何，海外波斯明教得知消息，派人來見那位教主。
眾人一驚，洪七皺眉開口道：這明教是唐朝由波斯傳入中土。這個時候來要做什麼？
王重陽續道：波斯明教派得三位使者進中土，得知消息后，告知可以出兵幫助他們，只是要交出教內的鎮教神功和兵權。此時明教正直存亡之秋，朝廷顯然是下了狠心要覆滅這個邪教。如果拒絕，只怕傾覆就在眼前！
眾人都想：這般便是要奪權了，不知那教主又是什麼打算，這波斯明教多半也沒安著好心！
王重陽眼神莫名，語氣不無佩服地道：當時教中高層供奉有一位福先生極力促成此事，誓要保住這東南半壁江山。但那位教主直言拒絕，言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太祖皇帝也有分曉教：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洪七拍腿大叫：正是如此，這教主倒是個好漢子！有見地！他眼神灼灼，卻是大為認同。
眾人紛紛稱是。卓雲這時候忽的問道：重陽伯伯，這位教主怎生稱呼？
眾人眼神轉過來，瞧得卓雲渾身上下發毛，黃藥師作色訓斥：沒規矩的猴兒！哪裡有你插口的份兒！卓雲聞言訕訕退下，苦著小臉給眾人賣萌告饒。
黃藥師拱手給幾人道惱，又對王重陽道：還請道兄告知，那個教主叫什麼？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洪七樂得見眉不見眼：黃老邪，咱們又不怪這娃娃！你這般作態卻是為何？
王重陽見狀也是莞爾，輕笑道：黃兄不必如此，貧道喜歡這娃娃得很，不會怪他！
黃藥師正色道：這小徒兒頑劣的很，又被我慣壞了，不教訓一番以後不好管教！眾人心中都是暗笑，這娃娃分明是黃老邪的心尖兒，他這麼說可以，如果其他人說嘴，只怕以黃老邪的性子，當場就要翻臉！
王重陽搖頭，頓一頓道：這教主么，叫做方臘！
眾人點頭表示知道，並無其他表情。卓雲卻低下了頭，滿心的卧槽！幾人以為他人小害羞，調笑幾句也就放下心思。
王重陽笑了一會兒，微微嘆息一聲，話鋒急轉直下：只是後來教內高層起了內訌，方臘教主武功威望極高強自壓下去。而教中又似乎出了叛徒，機密泄露行軍路線被宋廷得知，大軍被設伏圍剿。
教中高層雖然奮力拚殺，義軍百將十去七八，高層傷亡殆盡聚義也由此而敗。教主方臘被俘生擒，凌遲三日之後而死。
眾人聞言，心下都是慘然，偌大一個席捲江南的教派，甚至到了立國隔江北望朝廷的程度，就這樣煙消雲散。
這時候洪七卻道：那個什麼教主不是武功極其厲害嗎，怎地被活捉了？朝廷恨他入骨，如果被生擒，他會猜不到後果？便是不敵，自盡的力氣總是有的。
眾人心下也是奇怪，威壓江南的一方巨擘，便是不敵，也總該有自盡的氣力手段。
王重陽道：其時年代久遠，個中細節難以考據。只知道抓他那人，也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
黃藥師道：能生擒方教主，自然不會只靠運氣。那人是個什麼來頭？
王重陽回憶道：傳言那人是西軍行伍出身，後來不知怎的打死人，被逼出家避禍。后輾轉於五台山清涼寺，東京大相國寺修行，想來是得了什麼了不起的奇遇傳承，或者服了什麼天材地寶功力大進。
據說一身外門功夫厲害至極，有生斃千斤熊虎之力、倒拔合抱楊柳之能！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面面相覷。卓雲索性閉目不語，心說自己肯定是穿越錯了時代！
洪七驚訝道：乖乖！好厲害！叫花子一身外門功夫雖然練得一般，不自誇的說，放眼天下比我強的也不過一手之數。但也決計做不到這些。
歐陽鋒道：那後來明教就這樣散去了？
王重陽道：這事情我多方尋訪，只是年深日久，蹤跡多已經難以搜尋。線索也是雪泥鴻爪難以追溯。只是這明教雖然敗亡，這教中之人，只怕並未全部被剿滅。
眾人心下稱奇，洪七開口道：為何？
王重陽輕輕頷首道：那支義軍雖然功成，下場卻算不上好。除了有數的幾位被招入東京，還有幾位遠遁海外，餘下參與戰場之人少有善終。
歐陽鋒道：明教余孤后又報復？
王重陽搖頭道：不甚知道，但肯定不是流傳的那麼簡單。我查訪多年，先鋒軍主將被鴆酒毒殺，隨行還有一名心腹。那心腹是個妄人，也隨他去了。副將據說是服了水銀沉湖而死，但現在想來極有蹊蹺。
頓了頓道：前年我在杭州查訪到，當初一義軍將領出家在六和寺，是個頭陀，大戰時被斬去了一隻手臂，趕去時卻也早已坐化。說著臉上露出不解之色：只是不知為何獨獨這人壽至八十得了善終。
卓雲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只覺漫天神獸飛舞，晃得自己眼睛都花了.……
歐陽鋒眼神閃動道：那波斯明教就此退去了？敢說能救下江南明教，實力怕是非同小可吧？
王重陽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佛祖，哪能全知全能。那波斯明教遠在西域數千里之外，我又如何得知他們心思？
歐陽鋒訕訕不語，拱手做了一揖。
王重陽頓了頓道：道聽途說一些消息，只是不知真假。
眾人來了精神，洪七大喜道：你說你的，聽不聽是我們。便真的有道祖責罰，治你妄語之罪。你便只管推到我們頭上來。
眾人聞言都是笑罵：道祖降罪你便不怕了？
洪七圓眼一翻道：我又不是道門中人，道祖須管不得我。鋒兄黃兄一個遠處西域，一個久居東海，自有西域的神佛和東海的龍王尋道祖說話。
段智興大笑道：你這老花子，這便把我豁出去了？
洪七道：你段家崇聖寺供著不知多少菩薩佛祖，佛門道家本就是對頭，你便不作為，道祖也要尋你晦氣！
眾人聞言無不絕倒。
王重陽大笑道：好個要飯花子！當真天不服地不管！不敬神仙不拜佛祖！好個逍遙的乞丐頭兒！好洪七！好洪七！
又笑了笑道：那我就姑妄言之，諸位高朋且姑妄聽之。
眾人神色放緩，靜靜傾聽。
王重陽起身活動下身子道：那波斯拜火教被拒后，當然不死心仍想要東進中土。只是被人阻擋，這其中關隘不知詳細，貧道不敢妄言。
據說這個明教的供奉福先生出力不少，波斯明教由此三十年內沒有進入中土！
洪七道：30年？這個福先生厲害的緊啊，不知用的是什麼手段？
黃藥師卻問道道：那就是說30年後，他們還想再進中土？唔.……也就是20餘年前？
王重陽眼神飄忽道：是啊，總是賊心不死。
洪七道：我久居北地，西域不甚了解。老毒物，你白駝山可是西域的地頭蛇。可有什麼消息？
歐陽鋒搖頭道：如果有波斯人大批進入，我必定知道。就算行蹤詭秘，也決計不會沒有半點線索！只是從未聽說。
王重陽苦笑道：他們沒有進入中土，因為又被一個人擋住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接話。
黃藥師卻抓住了重點：一個人？
王重陽臉上神色明滅，半是激昂半懷疑道：被一個人，一柄劍阻在了天山之外。
卓雲聽了險些要昏過去，一句沃日差點脫口而出。
算算時間，恩，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