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小孩

  父親說，爺爺做夢都在喊，「冰子回來了，快給冰子開門。」

  以前總聽人們說，家裡有老人是完全不一樣的，現在才後知後覺，好像真的有些許不同。

  爺爺個兒還算高，背一直挺的蠻直，年歲還不算太高的時候，就留著一把絡腮鬍，鬍鬚尖兒垂到了脖頸根處。他的眉毛濃密有形，一雙眼睛自我有記憶以來一直烏黑髮亮，炯炯有神。

  雖然已經七十過半，但他胃口很好，每頓都能吃滿滿一大碗，過年的時候煮了骨頭，原本滿溢的盆能頃刻見底，如果我手速慢一點兒，怕是沒得吃了。他吃得是挺多，但一點兒不長肉，整個人還是瘦得桿似的。

  老人們總喜歡講過去怎麼了，他講的話有時候有點含糊，聽不太清，但還是在抬頭聽著他講，時不時點點頭，陪著他重溫過去的歲月；爺爺上了歲數，耳朵不太好使了，有時候我在說這一件事，他聽到的是另一件事，完全南轅北轍，還一本正經且語重心長的皺著眉對我說：「那不行，不能這麼做」，這時候只覺得他可愛。

  母親總是說，「老人就和孩子一樣」，好像真的是這樣，爺爺奶奶都喜歡吃甜甜的糖還有各種小零食，爺爺晚上的新聞聯播是沒有斷過的，近些年還開啟了追劇模式，有一次我搗鼓家裡的網把電視台的序號給弄亂了，一到點兒爺爺眼巴巴地瞅著我，愣是讓我一個一個地把他的抗日劇給找回來。

  我還清楚地記得爺爺剛來縣城的那一天（無緣瞧見具體情形，是聽去接他的爸爸講的），爺爺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兩手插著腰，上身穿著的長袖上面還套了一件短袖，站在城中心廣場的最高點，說要看看縣城的全貌。

  後來他大概每天都能在街上逛個一兩圈，早上七點左右就會出門和小夥伴兒散步，不到吃飯的點兒是絕對不會回來的，午休完下午又會去赴牌友的約，晚飯吃完之後是雷打不動的新聞和連續劇，看完之後九點左右就休息了，這邊我們在客廳里還聲音放大看著節目，那邊他已經鼾聲震天，老人家心態是真得好。

  大家都說「隔代親」，這話是沒錯的，你看哪個爺爺奶奶不把孫子孫女當寶貝兒，是不是因為覺得對兒子女兒太過嚴厲，所以要在下一代的下一代身上補回來。記憶之中，爺爺奶奶好像不曾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一直是笑眯眯的，即使講道理也從來都是語重心長。

  爺爺好像在同輩人看來是那種非常嚴厲的人，畢竟家中排行第一，是那種老大哥式的人物，隨便吼一聲旁人眼皮都不敢抬一下，他對我呢，好像從來都是「冰子，冰子…」，寶貝得不得了。

  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幸福，幸福不就是一家人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嘛，只是爺爺奶奶現在越來越年邁，我無法想象有一天家裡沒有他們是什麼樣子，所以在還擁有著的時候一定要倍加珍惜。

  其實在我還小不太懂事的時候對爺爺奶奶不太好，也不能說原因都在於母親對他們有意見所以我也懷有敵意，這方面的原因大概是有的，孩子很小的時候沒有好惡所以母親的觀感會影響到孩子。

  那時候我很多事情都做得很不好，有意無意地在傷他們的心，很想說聲抱歉，希望今後的日子裡都能溫暖以待，成為彼此的甜心。母親近些年變化也非常大，對爺爺奶奶照顧周到，家裡的氛圍一級棒。

  在外的人呀，忙得心力交瘁或者難過傷心的時候，想到有那麼個地方會一直為你留盞燈，有幾個人會永遠無條件愛你，就會有暖意瞬間升起。

  家，是永遠的港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