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眼前景
很快筆墨紙硯被取了過來，李瑾瑜也鬆開了她的手，恢復了平時王妃的做派。
她端莊大氣，王妃威儀十足。
明月提筆，想了想便將自己看到的取捨一下寫了下來。
看到黑氣是絕對不能說的，她的特別之處下意識的不想讓人知道。
她只是寫在院中看燈，怎麼注意到那丫鬟的事。
說起來那丫鬟除了頭上黑氣，如今回想也有許多詭異之處。
一直低著頭，走路時僵直，除了腿外，其他的地方可以說是一動不動。
丫鬟的穿著以輕便為主，所以並不是穿襦裙，下身更接近於褲子。上身也一樣。
這樣的行動姿態，加上她手中沒有任何東西，本身就很可疑了。
將這些如實寫下，明月將那張紙遞給李瑾瑜。
明月的字算不得漂亮，因為工整的過分。
一板一眼的隸書，同樣的字寫兩遍也不會有太大差距，就像是刻好了模子印上去的。
但這樣的筆記李瑾瑜卻是並不驚訝，她仔細看過後，轉過身不知道吩咐了什麼，那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行禮退下，匆匆離去。
時間差不多了，李瑾瑜帶著明月出了主廳，那些小姐已經在院中等待了一會。
見到王妃出來紛紛行禮，李瑾瑜點了點頭，笑著和這些小姐說了幾句什麼。
明月站在李瑾瑜一步后，只是靜靜地看著。
沒說幾句，便有下人來接她們。
作為王妃當然是走在最前面，明月則是跟在幾個表妹旁邊。
這幾個表妹心裡也是好奇剛剛明月看到了什麼，倒也知道她不會說話又聽不見聲音，便只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
從院子里出去的路早就被擺上了一排燈，雖算不上燈火通明，卻也是能驅散一些黑夜帶來的恐懼。
中秋的月亮是最圓的，白天時天氣正好，此時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王府之中一步一景，花團錦簇，即使是夜晚也別有一番景色。
十四五歲的少女前前後後的走在一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並未影響到她們，有的拿著團扇有的則拿著花燈，花兒一般的年紀，雖然前面有王妃在，不好大聲說話，但一些竊竊私語的討論聲還是有的。
大多數都是討論剛剛發生的事情。
雖然後來有下人給她們解釋說是一個侍女戴了面具來下人的，但這些大家小姐也都不是傻子，哪有那麼好糊弄。
不過是由於王府地位崇高，加上沒有看到，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不知真相也就糊弄過去了。
如果今晚不再發生什麼事端，估計就算是提起，也沒有什麼大礙，最多也就是成為一個民間流傳的鬼故事罷了。
少女們養在深閨，前呼後擁慣了，如今又這麼多人在，又怎麼會怕這些。
但明月不一樣，她，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之前明月還認為，她這雙眼睛是上天對於她的補償，如今卻是寧願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了。
秋風瑟瑟，斷斷續續的吹過來，卻也不算冷。
京城所在的位置不錯，即使是到了中秋也不算寒冷，冬天更是短一些，雪一冬天下個幾場也不一定能積攢下來，大多都是邊下邊化的。
這點就與明月之前生活的鄉下很不同。
明明秋風不冷，其他人也沒什麼感覺，但明月卻感覺自己身後一陣陣發涼。
這段路或許在其他同行的少女眼中不算長，但明月卻走的無比艱難。
之前的禮儀教導告訴明月此時不可東張西望，這樣不禮貌又顯得心虛鬼祟，她只能微微抬頭向前，向上看。
天上的與她同名的明月讓她略微安心，清冷的月輝似乎能照進她惶恐不安的內心。
終於這段漫長的路走完，前面似乎豁然開朗起來。
並不是說之前她們走的是狹窄的路，相反，一路上的池塘煙柳碎石路景色很美，但明月卻總感覺有些莫名的壓抑。
直到到了這邊，人似乎多了起來，整個地方布滿了各色的花燈以及亮光。
她們這邊的各家小姐只不過是一部分罷了，她們都是和李家幾個小姐關係不錯的，才能到王妃的院子中。
更多的世家夫人已經早在這裡等候了，只能時辰到王妃出來正式開始中秋詩會。
世安苑是王府最大的觀景園了，屬於大半在外院，小部分與內院相連的這麼一個地方。
此時園子里的人造湖中飄滿了蓮花燈，庭院燈也已經點起，除此之外還在各處立起了燈架，用來猜燈謎。
因為中秋詩會不僅有女眷也有各家的公子，有幾道屏風分割了場地。
來的人大多都是王府邀請的，所以對應著的椅子桌子都是有數的。
中秋詩會雖然隨意一些，並沒有強制定什麼規矩，哪家該坐哪，但來的人也並沒有亂坐，大家心照不宣的按照官職或者家族勢力親屬遠近來落座。
因為李家是王妃的母家，自然是離王妃最近的地方，而明月和幾個表妹則是坐到了李老夫人身後。
聽不到聲音，但從這些參加詩會的人的嘴型看來就知道這裡有多熱鬧了。
這些夫人小姐來參加中秋詩會時也是精心打扮過的，各種步搖珠釵不同材質在燈火之下反著各色的光，有的夫人在說笑，有的則是仔細打量著在場的人。
來的人是真的多啊，明月被這泛著光的金步搖，香醇的瓊漿玉液，這一片富貴景象晃了下眼。
她們無一不是身著綾羅綢緞，渾身的玉石金器，也都帶著笑容，卻讓明月感覺這一切如夢般不真切。
之前她還是個整日不得出門的鄉下女子，如今卻坐在這王府之中，看著名門貴婦們之間的觥籌交錯。
恍然若隔世。
只是任憑這裡聲音再大再喧鬧，她的世界里也是安靜的。
明月雖然也被眼前這富貴景象迷惑了一會了，但她馬上就清醒過來。
這裡的繁華富貴，皆與她無關，正如她閉上眼睛，眼前的這一切便會消失一樣。
她喜歡那些夫人小姐身上穿的衣裙，也喜歡她們身上的髮釵步搖，也喜歡這裡各色的花燈，卻不喜歡這裡。
相比於這些，明月覺得，掛在天邊的月亮所散發出的清輝更吸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