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斷情淚
烙王哈哈一笑,道:“衛將軍英明神武,恐怕也迷了不少女子的心罷?”
衛劍無力地道:“造化弄人,衛某這一生欠人的太多了。”是的,他當然欠了別人太多,就連他自己的命也都是蘇月嬋的。
一個十多歲的女孩,深夜徒步趕了數十路去求來解藥。若是沒有蘇月嬋,他如何能活到今天?若是沒有衛白兒的忍侮偷生,他們兄妹又如何能活到現在?
烙王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本來是為太子接風的,怎麽知竟會弄成如此,讓太子見笑了。”說完,揮手喝退樂隊,舉杯道:“來,本王敬太子和衛將軍一杯,慶我大齊與秦國喜結百年之好。”
衛劍與夏侯嵐抬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下去。兩人的心中,各懷心事,就連原本美味的酒在此時也變得辛辣苦澀。
烙王豪爽一笑,朝著蘇白道:“白兒,給太子敬酒。”
蘇白羞澀一笑,慢慢地走到夏侯嵐麵前,舉杯道:“白兒酒量尚淺,還望太子海涵。”說完,輕輕地吸了一口。
夏侯嵐連忙道:“多謝公主,此次遠道而來,時間倉促也並未給公主準備大禮,父王命我將這塊寒冰黑玉送與你。”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晶瑩的黑玉遞給蘇白。
蘇白接到手中,隻感覺整個玉身通體冰涼,滑若無物。夏侯嵐道:“此玉為天山黑玉,終年吸取天地之寒氣,夏天戴在身上能消暑解乏,還望公主不要見笑的好。”
蘇白將黑玉藏入懷中,笑道:“如此貴重之禮,讓太子費心了。”她看著旁邊的衛劍,輕聲道:“衛將軍神勇善戰,本公主早有耳聞,我敬衛將軍一杯。”說完,舉杯朝著衛劍道:“請。”
衛劍呆呆地看著蘇白,隻感覺鼻子發酸,自小一別,妹妹已經從一個懵懂孩童長成了大姑娘,數年的時間,似乎就在彈指之間。
那麽多年經曆的辛酸與磨難,曆曆在目。他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強笑著道:“多謝公主。”
烙王哈哈一笑道:“公主自小頑皮成性,想當年在就是在這個地方與太子切磋,那次一輸便乖巧了不少,想來隻有太子才能管教得了她。”
蘇白早已經雙頰通紅,嗔怪道:“父王就知道取笑兒臣,那麽多年前的事情了還提啊。”說完,走到烙王身邊拿起酒杯道:“罰你喝酒。”
夏侯嵐看著衛劍一臉苦笑,自從衛白兒和蘇月嬋離開後,夏侯嵐隻感覺心中猶如突然被抽空了一般,十分的失落。
看著衛劍滿臉痛苦的神色,他在心裏苦笑道:衛兄啊,衛兄,你比本太子可憐得多了,本太子他日立王,可以封後無數,可你在我妹妹的手裏,恐怕永無翻身之日了。
想到此,他竟然興奮得笑了出來。
蘇白奇怪地看著夏侯嵐道:“不知道太子如何會如此好笑?”
夏侯嵐猛然一驚,連忙正色道:“我是想到公主如此美貌,實在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說完,隻感覺自己麵色一燙,連忙端起酒杯裝作喝酒。
蘇白麵色一紅,輕笑道:“太子言重了,白兒並沒有那麽好。”
她偷偷地朝著衛劍看去,卻見衛劍正在看自己,連忙低下頭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不敢看哥哥,似乎,她欠哥哥的不止是一條命。
烙王哈哈一笑道:“太子此來,我們便挑個好日子讓你們成婚,本王已經等了好幾年了。”
蘇白吃驚地看著烙王道:“這麽急麽?”
夏侯嵐站起來,正色道:“我父王的意思是,此時五國正虎視我們齊秦之合,若是大廝操辦婚禮,敵人必然乘虛而入,想來對我們兩國不利。依兒之見,一切從簡。”
韶王不過是想利用齊國的財富去鞏固自己的鐵兵,對於兩人的婚姻一事,日後整個天下都是自己的,還分何彼此?
真正的王者有兩種,一種是想征服天下,這個天下裏也包括了女人。
另外一種,隻想征服天下,他的天下裏沒有女人,因為在他的眼中,女人隻是禍水,淹沒的除了男人,還有整個世界。
韶王,就是這樣的王者。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讓自己成為最強的霸主,卻永遠無法跨越女人那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烙王眼睛一亮,笑道:“韶王不愧為天下能兵之首,處處考慮得滴水不漏。隻是苦了我兒。”說完,看著蘇白道:“白兒,隻等天平穩,父王必然著力為你與太子舉辦婚禮。”
蘇白搖頭道:“隻要能與太子共結連理,兒臣已經心滿意足了。眼下逐鹿天下,比什麽都重要,對於婚事,孩兒認為並不重要。”
烙王長歎一聲,道:“我挑選精布萬匹,精粟萬擔擇日運往秦國,我大齊繁榮富強,自然不能苦了我兒。”曾經,他以為自己的天下都是蘇白的,可是此時,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夏侯嵐正色道:“多謝父王,隻是他日我們出兵伐楚,也必須經齊國邊界,更何況齊秦結合,早已經不分彼此,父王也就不必費心了。”
烙王臉色一暗,笑道:“如此一來,不是顯得本王小氣了麽?”
夏侯嵐搖頭道:“父王舍得公主,已經是天下無價格之寶,如何說小氣?”
烙王長歎一聲,道:“你們何時動身?”
夏侯嵐沉聲道:“一切聽從父王安排。”
烙王無奈地搖頭道:“我齊秦聯姻,在已經有人從中作梗,日前更有傳聞說我兒並不是真正的公主。”他雙眼微紅,如同一頭準備攻擊的獅子。他臉上的冷笑中,帶著淡淡的殺氣。
衛劍和蘇白身子一震,連忙閉住呼吸。如果是事情敗露,不要說回秦國,他們很快就會人頭落地。
烙王冷冷一笑,歎氣道:“為免夜長夢多,你們三天後動身回秦吧,對於出兵伐楚一事,隻要韶王看準時機,我大齊隨時配合。”他伸手摸了摸腰上的寶劍,那把劍有近十年的時間沒有出過鞘了。
夏侯嵐道:“齊秦聯合,早已天下皆知,想來諸國必然想從中挑撥,我們如何相信外麵傳聞?那就聽父王的安排,我們三天後動身回秦。”說完,朝著蘇白道:“請公主稍作準備,三天後我們便動身。”
蘇白暗暗鬆了一口氣,朝著烙王道:“兒臣舍不得父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淚水早已經悄然而落。她抬頭看著烙王,那雙數年她從來不敢直視的眼睛,此時已經是淚水連連。她吸了吸鼻子,一陣酸楚湧了上來,烙王對她的寵愛她比誰都清楚。有誰知道今天一別,下次在見的時候是不是還能心安理德地叫他一聲父王?
烙王苦笑著搖了搖頭,雙眼中已滿是淚水:“你到了秦國定要聽話,遵守禮儀不要給父王丟臉。”
蘇白跪地哭道:“父王,兒臣一定記得父王的教誨,隻等天下統一了,兒臣一定回到父王的身邊侍侯父王。”
烙王閉上眼睛點頭道:“你們都退下吧,三天後不要驚動太多人,以避免招惹不必須的紛爭。”
蘇白哽咽道:“請父王不要加罪於月兒,她自小乖巧懂事,感情之事她會明白的。”說完,從懷中掏出黑玉遞給烙王道:“女兒不在了,這寶玉便留給父王吧。”
烙王搖頭笑道:“這個你自己留著,你們都退下吧,讓本王安靜安靜。”
說完,揮了揮手,示意三人退下。
夏侯嵐朝著衛劍點了點頭,三人慢慢地退了出去。
烙王慢慢地坐到椅子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空曠的大殿中,彌漫著悲戚的味道。他慢慢地抓起酒杯,仰頭喝幹。
烙王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笑了。
如同一隻被久困的野獸,內心的壓抑很快就要爆發出來。
他的雙眼中射出一股凶殘的寒光,直直地落到蘇白的位子上。那上麵放著那塊黑玉,通體漆黑,閃耀著晶瑩的光芒。
他身手將黑玉抓在手中,隻感覺一股刺骨的寒冷順著右手迅速地擴散到全身。
二十年了,平靜中的二十年。從他稱王到現在,轉眼便是二十年的時間。曾經,他野心勃勃,最大的希望便是征服天下。
從衛白兒的眼中,他看到的是一片柔情。
這樣的柔情是需要平靜的生活,沒有殺戳,沒有戰爭才會有。隻有沒有任何野心的人才會有如此純潔的眼睛,幹淨而善良。他也想就這麽平靜的過下去,百姓安居樂業,國家繁榮富強,也就足夠了。
可是現在,他必須戰爭。必須比年輕的時候更勇猛,他要為女兒爭得整個天下。韶王的野心,他早已經明白,若是自己不掌握大局,他日女兒必然會成亡國公主,受盡淩辱。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朝著靜幽宮走去。
月兒是他的心病,一個為情癡狂的女子,早已經失去了心誌,能救她的人也隻有她自己。他知道,衛劍,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齊國最大的威脅。
可是月兒,如何能明白天下的殘酷?
明媚的陽光,照耀著蘇月嬋蒼白的臉。
她在微笑,卻笑得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