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鎮國將軍
夜已深,一壺酒,一把匕首。
兩年多的時間,每個晚上他都要喝酒。
別人喝酒是越喝越糊塗,而他卻是越喝越清醒。在最清醒的時候入睡,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在入睡以後還清醒,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兩年多的磨練,已經將他變成了鐵一般的漢子。他的眉宇,他的眼神,還有他的身體。他身上的每個部分,都可以讓任何一個女子窒息。
他不是那種生得漂亮的男人,可是在他的身上你根本找不出一個不完美的地方。也許,一個人太過完美,反而普通了。
如果將他的五官分開來看,將會是一個絕色的美男子。
可是,這樣完美的五官拚湊到了一張臉上,反倒看不出他的漂亮。
他不是那種看一眼就讓女人忘不了的男人,可是當一個女人開始注意他的時候,便會發現他那張耐看的臉上,似乎有著無窮的魔力,讓你的眼光無法收回,最後沉淪,融化在他的完美中。
有時候老天是公平的,對誰都一樣。在智慧,容貌和權利中,會讓人各取一樣。可是,他就不一樣了,似乎,老天對他的幸寵,超過了任何人。
論智慧,在兵強馬壯的秦國像他這樣的人並不多見,不到二十歲的他號令千軍萬馬遊刃有餘。
論相貌,隻要他的出現,不管是國色天香還是沉魚落雁的人間絕色,在他的旁邊都會黯然失色,冰消瓦解。
論權利,在兵力七國之首的秦國,他僅僅在秦韶王與太子之下,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將軍。
原本,這個一個神一樣的人物,將會是天下最幸福之人。
可是他卻是痛苦,痛苦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淚水染濕了他的枕頭。兩年多以來,他從第一次帶兵平息內亂,到出兵討伐楚國,從未失敗。
沒有人見過他笑過,也沒有人見過他流過淚。人們見過的,是那個威震四方的衛將軍。
衛劍終於長大了,而且活成了他自己想要的樣子。
兩年多的時間他便成了名震天下戰無不勝的神,一個秦國不可缺少的鎮國將軍。
韶王對他,親如愛子,甚至準備將最寵愛的公主許配給他。可是不管是權利還是美色,都不是他要的。
他想要的,不過是平靜的生活,能順利的完成父親的遺願,能與親人團聚永不分離。
可是,這些看似普通的要求,於他來說,比登天還難。一個注定不平凡的人,想過平凡的生活,是奢望,更是笑談。
他抓起酒壺輕輕地吸了一口,從枕頭下麵摸出一塊桃木,用匕首慢慢地雕刻著。碎屑一點點落到他的衣服,他雕得很仔細,也很輕很慢。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笑了,笑得很燦爛。這樣的微笑,是發自內心的,第一次他這麽舒心的笑過。
手中的木頭,已經變成了人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雕刻著木人的麵部。他的額頭上有汗,此時的深夜已經近乎寒冷,可是他仍然在冒汗。
隨著碎屑不斷的掉下,一張精美的臉,出現在木人上。他緊緊地握著匕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酒,接著刻。
那是一雙絕美的眼睛,深邃而且幹淨,眼睛中似乎飽含期待。沒有人敢相信這樣一雙眼睛會出現在一個木頭人身上。也沒有人敢相信這樣絕色之人是用木頭雕刻出來的。
門外,人影輕動,閃過一個苗條纖細的身影。
“這麽晚了,衛將軍怎麽還不睡覺?”門口慢慢地走進來一個身穿紫色輕羅綢緞的女子,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衛劍的臉,她是秦國的公主夏侯嵐的妹妹夏侯熙。
衛劍猛地一驚,他太投入了,甚至有人進來他都不知道,他快速地將木人藏入袖中笑道:“這麽晚了,公主有什麽事麽?”
夏侯熙低頭笑道:“沒有什麽事情,就想過來看看你。”她看著衛劍衣服上的木屑笑道:“你剛才雕的是什麽,能給我看看嗎?”
這樣的一個女子,從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她與普通人有何區別,更別說是公主。她的一顰一笑,在不緊不慢中帶著一股柔情的的平穩。
這樣的一個女子,沒人能拒絕得了她的要求,她太溫柔了,溫柔到讓人在她的麵前甚至不敢大聲的說話。太過柔情的女子是脆弱的,脆弱到讓人心疼。
衛劍搖了搖頭,笑道:“沒有什麽。”袖中的木人,卻在慌亂之中掉到了地上。
夏侯熙微笑著伸手撿起,翹嘴嗔怪道:“我明明都看見了,還說沒有,這個是什麽?”
衛劍隻感覺臉色發燙,連忙低下頭去,沉聲道:“我一時睡不著,亂刻的。”
夏侯熙將木人握在手中,深情地看著衛劍道:“你有什麽心事,說出來或許會好受一點。”女人的心思是細微的,對自己喜歡的之人,常人無法注意的細節往往都能注意到。她的寢宮與衛劍的住所不過百仗的距離。
若幹的夜晚她半夜腥過來還能看見衛劍的房中燈火未滅,她能感覺得到,他有心事。
而且這樣的心事,他隻能放在心裏。若是他願意說出來,她願意聽,願意替他分擔一點,哪怕一點點也好。
衛劍微笑著搖了搖頭,笑道:“我在想我的妹妹,兩年多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牽掛的到底是衛白兒還是玲兒。一個身處險境,一個刁蠻成性呼風喚雨。也許,他擔心的更多的是衛白兒。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發現自己對衛白兒的感情,除了親情,似乎還有更多。
十九歲,是一個男子感情最旺盛的年紀。
他終日在練兵場上盡力的廝殺,可是到了夜晚孤枕難眠的時候,才會發覺人生最需要的不是享受不盡的榮華和富貴,而是一種柔柔的情。
哪怕一聲問候,一個眼神,也足以讓人的心情不那麽低落,不那麽無助。
夏侯熙輕歎一聲,目光如水,溫柔地看著他:“過幾日你可以與哥哥到齊國共商合壁之策,到時候便能看見你妹妹了。”她慢慢地伸手抓著衛劍的手,他的手是冰涼的,冰涼得沒有絲毫的溫度。
衛劍猛地一哆嗦,本能地往後一抽。可是他的手,被她緊緊地抓住。
她的手帶著火一般的溫度燒向他的身體,一股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暖流順著他的手迅速地擴散到全身。這樣溫暖的柔情,在無數個夢裏,他向往過更渴望過。
可是此時,他的心卻跳得很快很快,幾乎就要從喉嚨裏蹦了出來,落到地上,摔個粉碎。
“父王說過,隻等你們從齊國回來,便挑個好日子讓我們成親。”她眨動著水波一樣的眼睛笑著說,“從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便喜歡上你了。”
愛是瘋狂的,也是無知的。平時裏溫柔可人的夏侯熙在此時竟然顯得大膽而且輕浮,原本她麵對的是她未來的夫君,她大可不必急在一時。
可是此時,她竟有中迫不及待的衝動想躺到他溫暖有力的懷抱中去。
衛劍的心髒,擂鼓一般的跳動著,他不敢抬頭看夏侯熙的眼睛。那雙帶著無限柔情的眼睛不止一次地看得他心驚肉跳。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強笑道:“大丈夫一業未成,何以成家啊。”
夏侯熙看著衛劍緊張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看看你,我又不是老虎,你還怕我吃了你呢?”
衛劍搖頭笑道:“不是,當然不是了。”
他的手很冷,她的手是暖的,可是他冰冷的手掌中早已經被汗打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夏侯熙道:“若是我們不能成夫妻,你會怪我麽?”
夏侯熙猛地一驚,迅速地抽回手,道:“難道,你有了心上人了?”
衛劍苦笑著搖頭道:“沒有,在來秦國以前我與妹妹到處被人追殺,九死一生,怎會有什麽心上人。”
夏侯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輕打了衛劍一下,嗔怪道:“人家被你嚇死了,我還以為你心上人了呢。可是你何以說出那樣的話,難道我配不上你麽?”
衛劍道:“不是的,隻是我身世複雜,恐怕配不上公主才是。”
夏侯熙矯笑道:“你是大俠之後,現在又是我秦國的鎮國將軍,父王賜婚之時我都有些受寵若驚了呢,擔心將軍看不上。”她的臉上,浮現一層紅暈。這種醉人的羞澀,永遠也沒有人能裝得出來。
衛劍長歎一聲,苦笑道:“隻希望公主能體會衛某的難處,婚姻之事等我處理完事再說,行麽?”
夏侯熙呆呆地看著衛劍,笑而不語。這張臉,她一生都看不夠。她真希望能就這樣的看下去,哪怕就這樣的坐著,看一輩子她也願意。
衛劍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夏侯熙的手背笑道:“已經很晚了,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我還要練兵。”
夏侯熙搖搖頭,道:“我不,你先睡吧,我看著你睡,好麽?”
衛劍麵色一紅,吃驚地道:“公主?”
夏侯熙嗬嗬笑:“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否則我今晚便不走了。”
衛劍奇怪地看著夏侯熙道:“什麽事情,隻要我能做的,一定做。”
夏侯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湊到衛劍的旁邊嬌笑道:“你親我一下,我就走。”
衛劍猛地一驚,麵色一紅,低頭道:“請公主自重。”
“你?”夏侯熙的手已經落到了衛劍的臉旁邊,但是她沒有打下去。她根本舍不得打,有時候看到半夜他房中的燈火還亮著,她的心總會有股酸澀的心疼,她又怎麽會舍得打他?
她苦笑著看著衛劍道:“難道我就這麽差麽?連一個吻都要朝你乞討?”淚水,順著她的臉慢慢地滴到桌子上。
衛劍低著頭,不敢看夏侯熙的臉,沉聲道:“公主誤會了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在我們還沒有成為夫妻之前,還是保持距離的好,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對公主的名聲不好。”
夏侯熙搖頭冷笑道:“名聲?如果名聲可以換來你的愛,我夏侯熙情願遺臭萬年。”別人怎麽看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愛的人是如何看待自己。似乎,每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在心愛的人麵前都是那麽的瘋狂,那麽的野蠻。什麽矜持羞澀,都是給無關緊要的人看的。
女人的淚水是致命的,所向披靡的。衛劍伸手去擦夏侯熙腮上的淚水,他的手卻在發抖。
夏侯熙慢慢地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他冰涼的手上。她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光滑溫暖的臉上。
“我要你記住,今生非你不嫁。”夏侯熙吸著鼻子道,滿臉是淚的她,還對著衛劍微笑。滿臉的淚水,有幾分苦澀,也有幾分幸福。脆弱的女人,誰都傷不起,她就像是手中的一片雪花,幹淨而純潔。可是,這樣的純潔,稍微不小心,便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得幹幹淨淨。
“別哭了,你一哭就不漂亮了。”衛劍溫柔地拍了拍夏侯熙的頭。
“我哭的樣子是不是真的很難看?”夏侯熙身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笑著問道。
衛劍認真地點了點頭:“是,你哭的樣子是不好看。”
夏侯熙緊緊地抓住衛劍的手道:“那你記住了,從今往後,不許讓我流淚了。”
衛劍呆呆地看著夏侯熙,目光幾近癡迷。他似乎看到了衛白兒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水。一雙飽含期待的眼睛深情地看著他。無數的夜晚,隻要一閉上眼睛,便能見到她的臉,滿臉的淚水,可是她還在笑,看著自己癡癡的笑個不停。
突然,他用力地將夏侯熙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