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絕情穀
衛白兒拖著因恐懼而近乎虛脫的身子在屍體中仔細的尋找著李詩茵。
三十一人無一幸免，唯一不見的，隻有李詩茵。
衛白兒抬手擦了擦被淚水模糊了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對，必須找到姑姑，隻有她才知道衛劍是否安全到了秦國。
隻要衛劍能安全，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重要了。
誰也想不到，有時候一個人對命運的要求隻是簡單的活著，在上天的眼中卻是如此的苛刻。
衛白兒從侍衛的身上搜出些錢幣，要想活著，這個時候空有一身武功是遠遠不夠的。
冷靜一會，她跪在地上朝著衛瞳的墳墓磕了三個頭，哽咽著道：“希望父親在天之靈能保佑哥哥逢凶化吉，也希望玲兒不要在凶殘下去了，隻怕到時候必然引火自棼。”
她將長劍插到腰上，想挖坑把絕情穀的三十多個人埋了在離開。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如此一來，必然會有人知道自己來過，若是自己身份暴露，又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衛白兒狠狠一咬牙，正準離開，隻聽到穀頂傳來馬蹄的聲音。
衛白兒猛地一驚，若是自己考慮不周，李詩茵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她身子一動，迅速地飛身攀上石壁，竄入懸崖頂上的草叢。
懸崖頂上，兩個身穿綢緞的侍衛帶著一隊人馬，將山穀包圍得水泄不通。衛白兒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在絕情穀這樣的地方朝廷中人竟會那麽快就找到。
“向統領，你帶人把守，我下去看看。”一個年長的侍衛衝著年輕武士道。
“如此最好，公主隻是吩咐我等前來看看是否有人回來過，請令狐統領多加小心。”被稱為向統領的年輕侍衛看看深不見底的穀底笑道。
兩個武士甩出拇指粗細的繩索，年長侍衛長刀在手，抓著繩索朝著穀低竄去。
衛白兒冷靜地看著懸崖上麵的人馬，就憑對方的身手別說李詩茵，絕情穀的任何一個人想殺他們都易如反掌。
衛白兒猜得不錯，這也正是衛玲兒陰毒的心思之一。若是衛白兒見來人身手平常，貿然出手的話，真正的高手必然從天而降。
可是是衛玲兒怎麽也想不到，衛白兒不喜歡殺人，更何況是毫無目的的殺人。
良久，年長的侍衛攀著繩索竄到懸崖上，朝著年輕侍衛笑道：“似乎沒有人回來過，三天前我們設的機關仍然完好無損。”
年輕侍衛哈哈一笑道：“令狐統領辛苦了，你忘記了若是有人碰了機關，還用得著你下去麽？”
年長侍衛麵色一紅，沉聲道：“向統領真是資質過人，若是你早一點說的話，我令狐某人也沒有必要下去了。”
“哈哈，是你要下去的，我向某人如何敢攔你？”年輕侍衛哈哈大笑著道。如此看來，兩人必然麵和心不合，像這種明爭暗鬥的宮廷小醜不在少數。
年長侍衛訕笑道：“向統領，你以為當年你老子是怎麽死的？”
年輕侍衛麵色一變，冷冷地道：“你若在信口開河，別怪我不客氣了。”
年長侍衛冷笑道：“若是公主知道了當年追殺她的人你老子也有份，你知道會怎樣的下場麽？”
不等年輕侍衛開口，一個嬌小的身影飄了過來，隨著一聲冷笑，帶著淩厲風聲的長鞭已經卷到了他的脖子上。
蘇白冷冷地吐出三個字：“去死吧。”年輕侍衛的人頭像個熟透了的西瓜一般飛了出去，他的身子還穩穩地坐在馬背上。
“屬下參見公主。”年長侍衛一見，整個身子有如篩糠一般的抖了起來。
蘇白冷冷地看了看周圍，微笑著看著年長侍衛沉聲道：“當年的事情，你還知道多少？”
年長侍衛低著頭，低聲道：“屬下隻知道當年向一笑和司馬公一夥人追殺公主，其他的並不知情。”
蘇白臉色一變，哈哈笑道：“本公主想知道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年長侍衛抬頭看著蘇白，突然笑道：“我還知道，當年薑後和司馬公帶回的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
蘇白身子一震，手中的長鞭一甩，卷到了年長侍衛的脖子上。
年長侍衛慢慢地站了起來，笑道：“我知道不管我們怎麽做都是一死，你讓我等滅口，是成是敗我們的下場都是一樣的，所以請公主動手吧。”
蘇白哈哈一笑，平靜地道：“既然你說當年薑後帶回來的不是真正的公主，你為何要稱呼我為公主？”
年長侍衛長長地歎氣道：“大王凶殘成性，但他卻是個愛民如子的王，可是你為什麽要殺那麽多與你不相幹的人呢？”
蘇白冷笑道：“不相幹？就連你這個小小的侍衛統領都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裏，我若是不殺人，如何能服眾？”
年長侍衛搖頭道：“殺人者，無疑自殺。我知道今天難逃一死了，隻希望日後你能做個好公主，大王對你疼愛有加，若是你能安心學習治國之法，也會是我大齊的福氣。”
蘇白麵色一緩，吃驚地看著年長侍衛道：“不知道令狐統領有何指教？”
令狐統領沉聲道：“公主若是想殺盡天下知道真相之人，恐怕永遠也殺不幹淨的，現在這數百武士都知道了這個秘密，殺了他們又能怎麽樣？就能保證這個秘密成為永遠的秘密麽？”
蘇白身子一震，慢慢地抽回長鞭，冷笑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這個秘密的？”
令狐統領哈哈一笑道：“是地牢裏的那個女人告訴我的。”
蘇白猛地一驚，脫口而出：“李詩茵？”
草叢中的衛白兒暗自一驚，李詩茵果然被她抓走了。
隻是不知道衛劍是不是安全的離開齊國，眼下的情勢根本無法動手。像李詩茵那樣的高手都束手就擒，更何況自己毫無實戰經驗。
在一群朝廷高手的麵前，無疑是自尋死路。
令狐統領點頭道：“是的，她還告訴我，吳中一家被奸人所害，吳起吳將軍帶著小公主的人頭投奔楚國去了。”
蘇白眼睛一亮，不相信地看著令狐統領道：“真的麽？”
令狐統領正色道：“不錯，早有消息傳來，吳起帶著齊國寶貝到了楚國，深得楚王賞識，已經參與楚國變法，治理國家了。”
“哈哈，”蘇白仰天一笑，道：“想不到讓我擔心這麽多年的人，就這麽死了，真是可笑啊。”
突然，蘇白麵色一寒，手中的長鞭一揮，卷到了令狐統領的脖子上，冷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隨便編個故事就能糊弄我麽？”
蘇白手中的長鞭子猛地一收，令狐統領的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蘇白掏出手絹慢慢地擦著長鞭上的血，她指著懸崖底冷冷地道：“所有人給我下去，翻遍穀底也要把那小賤人給我找出來。”
穀頂拋下無數的繩索，一隊武士紛紛順著繩索下到穀底。
懸崖上的蘇白著看著深不見底的懸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突然，她身子一動，朝著衛白兒藏身的草叢旁邊竄了過去。
衛白兒猛地一驚，連忙閉住呼吸。
蘇白卻穩穩地落到草叢的巨石上，衛白兒仔細一看，在巨石下麵，有根很細的銅線連著懸崖頂端。
順著銅線看去，衛白兒吃驚地看到在穀頂的西北方向綁著一排排陶罐。
蘇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朝著穀底道：“父親，請原諒孩兒連你安息之地都不放過，女兒也是被逼無奈的。”
說完，拔出腰上的短劍快速地削斷銅線。隨著一聲巨響，蘇白輕輕一跳落到地上。巨石翻滾著朝著穀底落去，連在巨石上的銅線帶著一排排的陶罐砸向穀底。
隨著一聲聲的慘叫，整個穀底一時間火光衝天。
衛白兒猛地一驚，她終於明白過來左統領所說的機關是什麽。原來，一排排的陶罐裏裝的是動物油，碰到武士手上的火把便迅速地燃燒起來。
看著穀底熊熊的火光，蘇白微笑著縱身跳上一匹馬，揮舞著長鞭絕塵而去。
草叢中的衛白兒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若是自己藏身穀底，恐怕此時早已經化為灰燼了。
她慢慢地從草叢中走出來，看對著蘇白遠去的方向道：“天不亡我，我便得好好的活下去，就衝著你這個凶殘的冒牌公主，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衛白兒跳上一匹馬，朝著京城跑去。
她現在要做的，是好好的活著。
一個人，隻要能好好的活著，便能做很多事情。
衛白兒的心裏永遠都記掛著衛劍的安危，李詩茵被抓了，隻要找到她便能知道哥哥的消息。
隻是，如果自己貿然進宮被發現的話，那李詩茵所有的用意將前功盡棄。
衛白兒明白了李詩茵為什麽要與令狐統領說出那些秘密，必然是想告訴自己所有的計劃從未改變，讓她必須好好的活著。
穿過冷清的街道，衛白兒突然想起來了蘇月嬋。
對，隻要能找到蘇月嬋的母親，一定有辦法打聽到哥哥的消息，說不定她還有辦法能救李詩茵。
衛白兒清楚地記得柳茹雪的住所，就在哪個散發著濃鬱香氣的屋子裏，她看到了命懸一線的衛劍。
也就是從哪個時候開始，她才真正地明白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看著衛劍氣若遊絲的樣子，她情願自己死一萬次去減輕他的一分痛苦。
數年以來，她終於明白了衛劍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她不能沒有他，不是因為孤獨，更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那種隻要他能好好的活著，自己死千百次也願意的必不可少。
我若是聖女，為何要讓我孤獨？
我若是公主，又為何要讓我經曆這麽多的悲歡離合？衛白兒努力地使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活著。
江湖的恩怨與朝廷的惡鬥從這一刻起激發了她的鬥誌。
“衛玲兒，你一個人就讓天下大亂，那我便陪你吧，就讓我們的生活都變得熱鬧些。”衛白兒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一個連親哥哥都不放過的人，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衛白兒摸了摸腰上的長劍，暗暗道：若能進宮，我必然先殺了那個王，火本無罪，罪之縱者。
一切的錯，都是因為那個王！
衛白兒忘記了，那個縱火的王，是她的父親。而她，是真正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