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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巨大差距

  關於醫仙祖的姻緣一事,白仙檸知之甚少,只知祠堂里供奉著一副醫祖畫像,逢年過節祭拜時,曾聽祖母說起過,醫仙祖紅顏薄命,早早便仙逝了,實則並未有子嗣遺留下來。

  醫仙祖早年身邊確有個徒弟,後來承了她的醫缽,歷代傳世,便有了如今的醫仙一脈,事實上這一支的醫仙世家與醫仙祖並沒有直接的血脈傳承關係。

  復活醫仙祖這件事雖聽來令人匪夷所思,但仔細想想,白枍神並非尋常凡人,似這種超脫常人認知的事情於他來說,也許不過就是施一個精妙高深的術法便能輕易辦到。

  是以,以她凡體肉胎的智力來說,從胖丁口中聽來這些事,她並不能更深入的去將它剖析一番,終只得來兩個有效訊息。

  一則是白枍神實為尋醫仙祖的轉世之身而來,二則雖她沒開口問明,但揣摩他來魔湖島應是為尋什麼重要線索,如今諸事或許已辦妥當,他終是要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總歸在知曉他的身份那一刻起,白仙檸便知他不會長久留在這裡。

  只是如他那樣一個如火似陽的人,自打出現在魔湖島,就給了她生命里無法用任何準則來衡量的某種溫暖感。

  她既未將他視做長輩,也不敢說有朝一日能對他的恩情報答一二,畢竟以他那般高度的神仙來說,絕不大可能有朝一日會對她有所依靠。

  碧如你救下一隻螞蟻,絕不會腦洞大開的惦記被螞蟻報答恩情,是以,不論是救命的恩情,還是照拂的恩情,他也許並不會記掛在心上,大概唯有她才會將那份深刻的情愫埋葬在心底吧。

  既在初見他時,從他心境上獲取到的某種親密力量時刻都在號召著自己。得時愜意失時痛,此番得來他要離開的消息,心中頓覺一空,愁容鋪上面頰,便在瞬間慌了神。

  她自花園跨進白枍神房裡不過一小段路的距離,在這一小段路之間,她硬是愣頭愣腦的拌了幾個跟頭,最後一個跟頭栽在他那扇紅木門前,慣性使然,她在伸手欲攙扶些什麼時,順便撲倒了窗台上的一盆迎春花。

  她手忙腳亂將那盆墜落的花抱在懷裡,身體便重重的仰倒在地上,刺目的陽光下幾朵抖落的殘葉落在她腹部,白仙檸悶痛的抽抽嘴唇,正皺眉艱難爬起來的間隙,忽聽從門縫裡飄來一層對話。

  「闌珊那丫頭打小知書達禮,此番能與白先生成就一段佳話,我司馬府上下皆十分歡喜,原是美事一樁,但不知白先生這番計較是為什麼?」

  白仙檸聽得不大真切,但也能分辨出這道雖厚顏無恥卻尚有幾分忌憚的聲音主人是虞闌珊她老子,司馬總管的聲音。

  她將耳朵再貼近些,以便聽得更仔細些,而後傳來白枍神極為冷淡的一句話:「司馬總管以為我該怎樣計較?」

  他這道聲音並不渾厚,卻聽得出有十分距離感,使聞者從頭頂至腳底皆感到一股淡淡的涼意覆體,比透心涼稍好一些,比溫暖感稍差一些,教人無所適從。

  他這番態度瞬時撲滅了司馬心底奢望的火星子,但他並不肯就此死心,不過是底氣略比方才更弱上幾分:「小女既與白先生有了夫妻之實,確該有個交代才是,斷不該……」。

  猛然聽得祖母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不該什麼,不該打她打的這麼輕是不是,你女兒盜走我祖傳秘葯,做下這等罪該萬死之事,我不過給她個教訓,司馬,你今日厚著臉皮上門,是為賠罪還是妄想對白先生逼婚?」

  這確是祖母的一慣作風,張口閉口皆是對盜葯賊的痛恨之情,生生將話題給扯跑偏了。

  白仙檸在門口聽得入神,在三方窘迫的交談中,費了不少功夫,她方才聽明白這件事的原委。

  她日前對那晚虞闌珊迷倒她后的行蹤大為不解,這麼些日子卧床未見到對方,以為魔神的事一了結,對方該是回司馬府了,不曾想中間竟還生出這樣一番轇轕。

  據說那日虞闌珊借著打掃房間衛生的便利,偷偷自醫仙府的地下密室內盜出兩瓶醫仙祖所研發的傳世神葯。

  其中一味倒是不用說了,白仙檸早已親自體會過其中厲害,她被迷了個七葷八素,恰好趕上翟赴作亂,輕易將她捉了去,委實害人不淺。

  這第二味葯卻是個稀罕物。

  此藥名叫春意盎然,這麼個美輪美奐的名字,裡面裝的乃是一味常人無法抗拒的極品媚葯,其效霸道非凡。

  據說醫仙祖幽夢之所以研發此類葯,是受荒末年間一位民間女子所託,企圖救下她情深似海,蹲了冤獄的丈夫。

  那民間女子求得晤見族老一面陳情,又擔心錯失這唯一拯救丈夫性命的機會,思來想去求幽夢幫她研發出這味春意盎然,而後一番盛裝打扮,踏上殿來,以美人計引誘了族老大人。

  此計謀實施的分外穩妥,因此藥效用非同尋常,只需稀釋后塗抹在衣服上,微薄施之即可,且無色無味,尋常不易察覺,女子若刻意塗抹此葯,異性接近一米開外,頃刻就會使人種下情根,且並沒有解藥。

  此間計謀雖實施的分外成功,結局卻是個不幸的悲情故事。

  那女子的丈夫果真被無罪赦免,卻在得知深愛的妻子已成為族老大人侍妾后勃然大怒,一氣之下持劍潛進族老寢殿行刺殺大計,結果刺殺不成,反被族老大人當場削了首級。那女子見丈夫屍體血濺紅毯,絕望之下自床頭抄起一把剪刀也跟著刺了脖子。

  那位大族老因受春意盎然至死不渝的藥性影響,雖未殉情,但也由此驅散了殿前各房侍妾,而後一生孤獨終老。

  醫仙祖製藥雖未擔任何風險,但此事一出,這瓶葯便被她列為了禁藥,告誡後世永可研發任意一味迷情葯。至於醫仙府唯有的一瓶底葯,雖無藥方,卻不知何故被保留了下來。後世便成了醫仙府傳世葯台上為數不多的秘葯之一。

  卻說虞闌珊膽大包天,經過一番周密的計劃,成功將它盜來后,生生用在了白枍神身上。

  彼時正是個電閃雷鳴的夜,聞說虞闌珊絲裙粉裹主動獻身,待到跟前,便連那薄薄一層紗裙也褪去了,含羞露愜,欲與救命恩人同床共枕,昭昭共白頭。

  硬逼得白枍神使出道護體仙障一夜入定方才躲過這出堪稱恐怖的桃花劫。

  能將白枍神逼到那般狼狽地步,虞闌珊顯然是創造了一個奇迹,但她不曉得白枍神的本體乃高不可攀,因而對於自己所創的這個「奇迹」並不滿意。

  她並不曾使白枍神對她種下情根,這廂計劃不論達到了某種泣鬼神的境界,終是失敗了。

  虞闌珊運氣不大好。

  似祖母這般將丹藥視為生命的醫者,尤其是醫仙祖的遺葯被盜,自是怒氣沖沖扯一根黃金龍杖破門而入,劈頭劈腦將身無寸縷的虞闌珊打得個半死不活,估摸著倆月下不了床了。

  彼時,白枍神正投了個護體罩,盤膝閉目將肺腑內的藥效逼出體外,自是無暇顧及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間的戰爭。

  白仙檸不禁唏噓不已,想不到那根祖傳的黃金龍杖沒用在自己身上,倒是用在了虞闌珊身上,也算是沒有白白將它從祖祠里祭出來。不過腦海里遐想到那個場景更教她心頭直冒冷汗。

  據司馬的說詞,當日夜裡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白先生不但玷污了他的女兒,且狠心將人打傷,這般絕情天理難容,對這件事必該有個交代,擺的是個逼婚態度。

  因那為他懷兒子的蘭陵已死,虞闌珊又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自要兢兢業業替自己女兒討回個公道,何況私心來說,他確也想緊抱白枍神大腿,以期靈魂有處安放,全然不提及虞闌珊曾經許過人家的事實。

  可任誰能想到,白枍神是她醫仙祖的男人,為復活醫仙祖之身,可謂費盡心血,情趣何等高潔。自不會將虞闌珊這等投機分子放在眼裡。

  白仙檸心中無限感慨。

  感慨之餘卻也隱隱有些失落。

  她年齡雖小,但生來心智成熟,很能理解自己內心那股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意味著什麼。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與虞闌珊屬實有些同病相憐,虞闌珊尚有勇氣搏一搏,而她在曉得白枍神與醫仙祖的關係后,便認清楚了倆人之間所存在的巨大差距。

  他是天上的神,是她永生永世追趕不上的一個至高存在,便是再努力也是夠不到他的,她深有自知之明。

  神思漫無邊際遊盪間,忽聽自頭頂傳來一道極富感染力的聲音:「仙檸,既然來了,進來坐吧,我有話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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