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洪荒舊事
自打白枍神將她從魔湖地宮中救回來,白仙檸連連昏睡了七日七夜。
至第八日頭上醒來,再躺了半月有餘,方才有些力氣下床稍作活動。
養病期間,白枍神每日熬制一碗皇靈花羹給她調補身體。
皇靈花是一味真正的靈花,但因花種難覓,且成活率低,花開百株才能生成一株,雖藥性強悍,但在醫仙府的葯園裡卻並沒有種植。
並且在魔湖島的地界上,她從未碰見過這種葯植。不過自她被翟赴施了移魂術,硬生生分離出她一半靈魂與那遺落的肉體融合,經過這一出靈體重創,使她元氣大傷,白枍神費了幾番功夫,不知從哪裡尋來的種子,以術法催生,在從前的釀花工藝上又增加了這麼一株溫和補養靈體的藥劑給她服用,方才使她合體歸一的魂魄日漸穩固下來。
所幸皇靈花入葯並不是烈苦之物,微澀中帶些甜味,他日日勤勉送葯湯,白仙檸自也十分配合,連續喝了這麼些時日,身體已大有好轉。
借著這十來八天的調養期,胖丁似團雪球般窩在床頭與她八卦了一樁不得了的大事。
說起胖丁,她也是那日處在魔湖險境中被它幻化的虎靈救下,才悟得它的真正面貌。才曉得在它白胖胖軟綿綿的身體內竟深藏著一隻威震八方的虎靈。
她不由心生感慨。自己竟被這樣一隻強大的生靈庇護了八年有餘,委實好福氣。
胖丁雖是個貓相虎靈的傢伙,八卦起來,卻也是方方面面很是俱全。
細思起來,它約有大百年活的像只懶貓,如今終於能威風凌凌的酣戰一回不容易,免不了要晤在嘴邊津津樂道許久。
說起這樁大事,其實是關於白枍神的一些舊事。
此前白仙檸一直琢磨不透,心中對此分外好奇,但其實這件事說起來,委實算不上什麼秘辛事。
這件事說來話長,其中一番曲折還要牽扯到醫仙家族的那位始創主幽夢。
彼時,白仙檸其實不大清楚胖丁為什麼要將這些舊事一一贅述給她聽。
她心中揣摩,許是因她此番被翟赴重創,關於魔湖地宮中的那場戰鬥又是個有因果關係的戰鬥,自己若不知情早晚會再受制於翟赴,它便將這其中的因果關係一併當做八卦來講給她聽了。
須知她素來不愛琢磨八卦,這件事聽聽也就算了,有很長一斷時間裡,她並不曾仔細琢磨其中深意。
據胖丁說起它的主人白枍神,說起來,胖丁前世乃是大荒時期得天地靈氣孕育的一隻虎獸,至於白枍神的來歷卻有些撲朔迷離。
胖丁至今說不清他的具體來歷,道是大洪荒亂世後期的一位後起之秀,說不得本體是人是神還是妖,總之他的誕生無聲無息,並不曾有天地為之色變的神跡出現,當身在人魔神亂世中,諸方英雄驚聞他的名號時,他已帶著身邊四大戰靈一路所向披靡的終結了洪荒亂世,並擇了天界為神域繁族始地,後期雖大大小小再歷過幾番戰爭,但三界確立的屬地卻從未再經歷過大亂。
作為神域建宗始主,白枍神該是意氣風發轄領天界一方屬地的最大功臣,卻不想,魔域初降,他的結髮妻子突然在魔湖罹難,白枍神由此衝冠一怒為紅顏,一掌將魔域主翟赴寂滅,險以一己之力蕩平魔域,由此神魔勢不兩立,因魔域逐漸沒落,後世難再興起什麼大的硝煙,這上萬年來各域基本還算太平。
而白枍神的結髮妻子不是別人,正是魔湖島後山廟門中供奉的那位醫仙祖。
需知天地間的時間空間演算法不同,凡界歷經上萬年春秋更迭,神域也不過三五十載的光景,此間白枍神為守得萬世花開,避世多年,終在近日願望即將達成。
據說當年醫仙祖被一道滅世魔光劈的魂飛魄散,唯一慶幸的是最終尚餘下一絲弱魂,白枍神便施術將之分離三道寄養,主神識記憶的元魂以萬世花魂重修靈識,餘下的則一道陰魂以養魂棺置於幽冥極陰處,一道陽魂借靈器之力以術法化胎,通過源源不斷的吸收天地間渙散的仙靈之力孕育,而後歷經萬年終化胎重生,過程可謂艱辛至極。
這便是他出現在魔湖島的目的。
胖丁敘至此處不由感慨一句:「主人乃至情至性之人,他縱有千般能耐,終是被情之一劫給牽絆住了」。
而後便繼續往下敘說。
白仙檸在震驚感慨敬佩唏噓感動之餘,將心底這股複雜的情緒壓制下來,繼續往下聽。
此番便是說到五年前祭祀魔神這件事,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從胖丁口中得知,約在五年前,翟赴覺醒了一縷元神碎片,奈何因其力量太過羸弱,這才不得已四處尋求溫養元神的辦法。
魔域早期錘鍊出一顆專門收集凡人生魂的魂石。魔族殘冷乃是心性所致,縱然不排除魔域實際上也有善良的魔修存在,但魔道崇尚力量,為力量而行,無所不用其極,此間無需平判對錯,只說自打萬年前魔域敗落,這顆魂石一度下落不明,翟赴蘇醒後為尋回那顆魂石,奪取凡人魂魄供他修復元神之力,便將目標鎖定在了魔湖島族人身上。
魔域除卻萬里魔湖一方皇室地宮,實則其地域並非不廣袤,但若論生存環境與修鍊資源,確是三界最劣之地,靈氣之稀薄甚至比不得幽冥陰寒地,因而魔域建族雖更早一些,卻比不得神域發展勢頭迅猛,因而三界爭戰也是個必然過程。
魔域與凡世原本有一道封界制約,本應井水不犯河水,但這道封界於萬年前有了道不大不小的缺口,也就給了魔域制惡作亂的機會。
從前翟赴沉寂地宮萬年不醒,魔域勢弱,倒是未曾主動生過事端。
但近些年自他蘇醒后便不安分了,尋尋覓覓尋到個機會,趁機奪取了馬鉛的肉身,在魔湖島就此潛伏下來,這一潛伏就整整潛伏了五年。
卻說五年間他也沒有白白潛伏。
因魂石歷經萬年,後世不知怎的成了司馬家族的傳承之物,但司馬行事小心謹慎,翟赴雖扮做馬鉛與虞闌珊訂婚多年,且助司馬家族奪來了族長繼承權,但卻未能如願取回魂石,因虞闌珊不肯幫忙,他不得已才將主意打在了司馬的小老婆蘭陵身上。
那蘭陵為情所迷,偷偷自司馬床頭竊走魂石於翟赴床頭,甚是情深義重,然自翟赴身份曝光后,那女人心灰意冷,藉以三尺白綾懸樑自盡,連同肚子里三個月大的孩子也一併魂歸混沌了。
胖丁再總結性的輕嘆一句:「堂堂古袛魔神竟淪落到利用美色來達成目的,實在是可悲可嘆」。
白仙檸將這幾樁秘聞自腦海里疏理一番,也就全明白了,這魔神翟赴對白枍神的恨意可謂由來已久,只怕那日在禁場晤面,已是按耐了一肚子的憎恨,是以,夜裡才會對自己下手。
她養了月余身體,體格倒是胖了一圈,也長高了少許,待能下地走動時,胖丁將她領進院里與她道:「當日魔湖一戰本無懸念,翟赴實力巔峰時仍與主人差距頗大,如今他元神初醒實力微弱,此番必死無疑,但世事不可盡數預知,因外界突然闖進一隊尋寶的衛兵,無意觸開了魔湖深處的海眼陣法,導致魔湖水域泛濫,險些釀成大禍,當日情形混雜,被翟赴趁機逃脫了,主人只能臨時祭出枚御海靈石鎮壓海眼,才免了魔湖島被淹沒的風險」。
而後,它指著花園旁一個忙忙碌碌的陌生男子介紹道:「諾,那正制船筏的便是從外界闖進魔湖島的一位倖存者」。
晃了晃尾巴又道:「據說他是從楓玥皇城來的,名叫沐修,欲為皇帝尋找治病的良藥,趕上主人大發慈悲將他給救了,一隊人里就活下來他自己,被困在此地已有一陣了,最近聽說主人要離開魔湖島,他這才趕著做船筏去了」。
白仙檸適才將手搭在船閥上,忽聞主人要離開這幾個字,腳下一滑,險些將胖丁正自搖晃個不停的尾巴踩個正著,急急穩住腳步道:「你是說,白先生他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