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尊貴客人
書生笑意深深望著她道：「我找醫仙」。
白仙檸大為驚訝。奇道：「原來你要找的人竟是祖母她老人家，你可是與醫仙府有什麼淵源？」
書生怔了怔，方才熾熱的目光轉瞬黯了三分，輕嘆道：「早期確然有些淵源，不過……」。
她豎起耳朵做出副傾聽狀，滿臉濃厚的好奇欲。本想聽他講講那些古往今來的趣事，卻見他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他將回家這兩個字說的極為穩淡，言罷，也不與她生分，十分自然順遂的牽起她的手。
手被他牽起那一刻，如同一束溫暖的陽光兜頭兜腦的照了過來，直照得她心底亮堂堂的，好似某個空缺的角落瞬時被填滿了，無端生出股滿足感。
回憶往事，自打她記事起，似乎從也不曾有人這麼溫柔親厚的對待過她，包括終日苦守在研葯室的祖母在內。
一股說不出的濃厚情意滋生在心間，她不自覺應道：「嗯，我們回家」。
她滿心比撿到一塊璞玉還要歡喜。
這廂感情升騰的著實有些莫名，好似兩塊磁場相合的玄鐵驀然相撞，登時火花四溢，這股吸引力來的分外突兀。
從魔湖懸崖至林間小道，從林間小道再至醫仙府，不足一刻鐘的腳程，白仙檸竟生生經歷了三道心理路程。
踏進大院時，她竟已覺得牽著的書生是她在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人。這感覺著實有些奇妙。
大約這便是世人常說的某種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吸引力。
更令她心生感慨的是，適才踏進醫仙府邸，她竟陡然生出一種錯覺，宅院里蘊含的那道古老氣息與眼前的書生融合的恰到好處，好似他才是醫仙府真正的主人家。
此間氣場未免太過相合。
晃神間，祖母已踏出東院來，奇道：「仙檸，你帶誰一同回來的？」
白仙檸的祖母，便是醫仙家族世襲至今的第一百零三代單脈傳人。
祖母如今已有五十歲上下的年紀，滿頭銀髮，眼窩深陷，生平酷愛研葯，除此以外並無旁的興趣。
便連那間對外開設的藥房時常也是交給她來打理的。
她應了祖母一聲有客至，再回頭對他天真一笑道：「先生，你趕得忒巧，我祖母平日里一年半載都絕不會踏出研藥房半步，今日太陽竟打西邊出來了」。
天色暗沉，祖母那雙眼睛因長期凝神鼓搗藥方，有些不大好使，抖著手從懷裡摸索出她那副老花鏡戴上，瞅了復瞅，而後毫無徵兆的，整個人忽然就愣住了。
白仙檸從未見過祖母這般情緒異常的時候。
瞧她老人家那模樣彷彿是從樹洞里猛然鑽出的一隻黑山老妖，撲騰著魁梧有力的身體，驀然一下子就躍到了面前。
她詫異的抬目數了數，愣是沒想明白，眼下好幾米遠的距離，她是以一個怎樣迅疾的速度奔過來的，不由嘆為觀止。
暗贊一聲老當益壯潛力無限。
適才贊完，就被祖母她老人家忽略的連渣都不剩了，伸手將她扒拉到旁邊，一雙目光幾乎就要粘貼在書生身上了，激動的無以復加道：「白先生，當真是您，您終於回來了」。
此間二人也不知是上演的哪一齣戲碼，一個痛哭流涕激動異常，一個面色沉沉感想深奧。
良久，終是白先生先嘆一句：「辛苦了」。
醫仙抹抹淚道：「不幸苦，您回來就好」。
白仙檸聽得這番對話分外不可思議。
銀髮遮面的祖母竟對眼前年輕飄逸的書生萬分敬重，便是連稱呼也帶著十分尊敬，舉動著實有些非同尋常。
二人繼續寒暄幾句，說的全然是些她聽不懂的話，她在一旁看的甚是驚奇。
沒想到這位白先生的出現對祖母的衝擊力竟也會如此巨大。
她將倆人從頭至尾打量一番，又打量一番，搜腸刮肚的思索了良久，心裡當下得出一個結論。
莫不是這位白先生有一張令世人神魂顛倒的容顏，下到三歲半，上到九十九，不分男女老少，不論貧富貴賤，所見之人無一不為之吐血傾倒。
此番他不過略微施展了一點點柔情，就瞬間融化了祖母她老人家那顆頑強執拗的心靈。
祖母這廂早將人請進屋裡上座，端茶續水，陪喝陪聊，生怕遺漏半點細節。
這位貴客當真是貴不可言，她正自唏噓間，又聽祖母急急喊道：「仙檸，快去，將主院給白先生打掃乾淨，窗戶要通風，被褥要換新的，還有燒壺熱水端過去……」。
白仙檸懷疑自己是不是因走神聽岔了話題，忙重複問一遍：「您確定，剛才所說，是讓白先生住進主院？」
這委實是件大奇事。
不怪乎她持懷疑態度，因醫仙府的主院早已禁封萬年有餘，從來沒有人打開過。
厚實的大鎖將院門鎖的結實，也不知那裡面究竟塵封著什麼樣的秘密。
她曾好奇爬牆闖過一次，院里竟有機關防護，若非是胖丁救了她，如今她卻也不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了。
那地方對她來說是個萬分神秘的地方，見今得了祖母的令准，她懷著顆由來已久的好奇心正欲去探個究竟，白先生卻攔了她道：「不必如此麻煩，我住客房就好」。
白仙檸眼巴巴的望望祖母，徵求意見。
祖母訕訕道：「也好」。
祖母竟不做半句辯駁，一切以這位白先生的意見為準。
這番畢恭畢敬的態度與平日里訓斥她時差異頗大，好生囑咐她招呼好白先生，繼而轉身奔著個磨刀霍霍向牛羊的步伐往廚房去了。
誠然醫仙府從前毫無煙火氣息，既沒有飼養半隻家禽，家畜也只養了胖丁一個，白仙檸有些隱隱擔憂，祖母究竟能不能做出一頓像樣的吃食來招待客人。
胡思亂想間，白先生已攜了她道：「走吧，帶我去你的閨房……旁邊」。
他匆匆補充了兩個字。
白仙檸聞言一陣臉紅心跳。
她對這位神秘客人實在是毫無抵抗力。
一路暗暗想，她這個年齡倘若生出個情愫來卻是個了不得的情愫，恐要放在心裡惦記一輩子，需得時時警醒自己，面對這樣一張面孔，務必要時刻把持住心性。
她住的是個西廂房，院里共有三間客房，她佔一間，胖丁佔一間。
胖丁便是家裡養的那隻肥貓。
據說是一隻老古董貓，具體活了多少歲月卻也數不清楚了，卻是個老當益壯的傢伙，平日里十分的曉勇厲害。
白先生選了她與胖丁中間的房間居住。
雖說替客人打掃房間這種事本該是由她來做才對，但她對家務事著實做的不地道，煞費苦心鋪了半天被單，卻是笨手笨腳的厲害。
她停了手，摸著腦袋訕訕道：「是這被單太大了」。
白先生笑道：「你這副小胳膊小腿的身體確然不大夠用」。
而後不多時，便將她的房間一併整理的乾淨利索，讓她這個沒爹沒媽祖母不愛的孩子，著實感動的熱淚盈眶。
她滿心以為，從不曾下過廚的祖母，大約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魔怔老人家，十分憂心她招待不好這位暖心暖肺的貴客。
不曾想，她老人家竟私下珍藏著一手好廚藝，製作的菜品很是豐盛。
端上桌的有燒鹿肉，燒豬蹄，菌菇湯……花樣繁多，細細一數，八菜一湯，各有特色，真真是擺了滿滿一桌子。
她悟了悟，大約在她很小的時候，祖母應是下過廚的，待她記事後就不曾再下過廚了。可嘆她從不曾享受過如此盛情的待遇，今夜算是沾了白先生的光。
難得白先生對她十分照顧，時不時幫她往碗裡布菜，柔聲道：「仙檸，你正是長身體的黃金時期，須得好好補補……」
他的話被一陣凌亂的敲門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