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正常人

  這一夜我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白天“電擊療法”的畫麵反複在我頭腦中上演，我盡量不去想，但那些畫麵像一個詛咒，我永遠擺脫不了它的束縛。


  新的一天，我嚐試重新振作起來，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周二沒什麽活動，護士們都忙著打掃衛生，我們則集中在食堂。


  一部分患者們享受著零食，一部分看著電視，而我是一小部分中的一個，找了個人開始聊天。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閑聊，我想獲取更多關於這裏的信息，於是我選中的聊天對象就是看上去比較正常的王世超。


  他坐在食堂窗戶邊的塑料凳上，手裏拿著一袋膨化食品，正吃的津津有味。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塑料凳上，他看到我後主動把零食遞了過來問道“吃不吃？”我擺了擺手說“不吃，謝謝你啊。”


  “嗨，客氣啥。”


  我沒有過多的顧慮，直奔主題“昨天那種‘過電療法’經常做嗎？”


  “也不是，不犯什麽大錯也不能給過電。摸女護士這可是大事啊，性質惡劣，影響極壞，給他過電都便宜他了。”他邊吃邊給我耐心的解答。


  我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色魔”正蹲在食堂的角落，低著腦袋。


  “看來你們都習以為常了？不害怕嗎？”我轉頭看向他。


  “那有啥怕的，你不犯錯不就行了，肯定不能給你過電。”


  “你說的也有道理。”聽了他的話，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昨天自己的恐懼在內心嘲笑了一番。以前從沒覺得自己膽小，經過這件事我也算重新認識了自己。


  “當然了，最好再幫護士幹點活，像我這樣幹點力所能及的事不也挺好。”


  “幫護士幹活有什麽好處嗎？”


  “有啊，有什麽好事他們肯定想著你啊。”


  “在這能有什麽好事？”


  “以後你就知道了，肯定有好處沒壞處就是了。”


  “那你在這住多長時間了？”


  “10多年吧。”他平淡中說出的這個數字，卻震驚了我。


  “你住這麽長時間了？沒想過出去？”我有些驚訝，看他的樣子也就比我大幾歲而已。


  “在這住挺好的啊，有吃有喝有玩，什麽都不用操心，也不用上班掙錢，就算提前退休養老了。”


  “你願意在這住？”


  “反正我住習慣了，要是出去肯定不適應。”


  “你心態還挺好的，那這裏的其他患者呢？也跟你差不多嗎？”


  “大部分都跟我差不多，長住的最少也住了兩年以上，還有一少部分是流動的，像你這樣的，進來住幾個月最多一年就回家了。”


  “你覺得我住幾個月就能走嗎？”


  “一般像你這樣的都住不長，畢竟還年輕，有家有口的。”


  “但願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住多久。”


  “你是因為什麽進來的？”他終於問了我一個問題。


  “說來話長了……”我把進來的事跟他說了一遍，再次講出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難怪你進來的時候那麽激動。”


  “對啊，我說我沒病，誰都不信我。”


  “我說我也沒病你信嗎？”他的零食已經吃完，嘴角邊還殘留著一些碎屑。他目光堅定的看著我，我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渴望答案的期待。


  “我看你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你信我，我就信你。”


  “信任可不能討價還價，你信不信我都無所謂，但是這裏真有一個正常人。”他眯起眼睛，表情逐漸變得神秘起來。


  “誰啊？”我很好奇除了我難道還有正常人？

  “社會大哥。”


  “社會大哥！？”我努力消化著這個詞匯，眼睛已經在食堂裏掃了一遍又一遍，他嘴裏的社會大哥我怎麽沒看到？

  “對，他在外麵是社會大哥，在這裏麵更是一霸，一會兒我帶你認識認識，他在裏麵沒出來。”他指了指病房的方向。


  “我也……不怎麽想認識什麽社會大哥……”


  “在這裏他能罩著你。”


  “不用了吧……”


  “你可別等著他來認識你，到時候性質就不一樣了。”


  我在內心產生了極度的質疑，一個精神病院而已，哪冒出來個社會大哥？真當這裏是監獄了？


  “那你先給我講講，你怎麽知道這個社會大哥是正常人的？”我繼續詢問他。


  “我是聽護士們說的，他在外麵就是混社會的，滿身的紋身，進這裏是因為在外麵欠了好多債，有錢債也有情債，債主們都追殺他，他才來這裏躲禍的。”


  “躲禍？那他欠了多少錢？”


  “具體多少不知道，肯定是還不上了才讓人追殺的。”


  “他在這兒住多長時間了？”


  “跟我差不多吧，最少也有十年。之前我們不在同一個病區住，這個病區是後成立的，才把我們湊到了一起。而且他很有可能跟我一樣，以後打算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