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沈子清現身
沒有從蘇遙臉上看到一絲絲的絕望或者驚恐,沈易然隻是失望地嘖嘖了兩聲,“我欣賞你的勇氣,隻可惜我們倆不是盟友,而是敵人,所以,你就安心地走吧,我會把你的屍體完好無損地交還給侄子。”
唇邊那抹陰險詭異的笑容逐漸擴大,沈易然盯著蘇遙蒼白的臉孔,然後食指逐漸彎曲。
蘇遙連眼睛都沒閉上,他還在想著自己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去,他還隻有二十多歲,他還年輕,他還沒來得及孝敬林如花,他還沒跟那個男人說出那句話,他還沒來得及看到他那溫柔的臉。
不甘也不願,可蘇遙已經沒有力量去反抗,連咒罵的力氣也被抽空,他空洞地看著前方,等待著那一聲槍響,等待著那一被射穿太陽穴的疼痛,但是一切都沒有發生。
事情就是來得太突然,沈易然欲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卻發現有股猛烈的氣息向自己逼近,他心中一凜,然後迅速地側身避開了,然後就是一顆子彈射在牆壁上的聲音。
蘇遙一震,以為那聲槍響是自己的太陽穴被射穿了,但是一點疼痛也沒有,他抬頭去看沈易然,發現對方正氣急敗壞地看著山洞外,他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一刹那呆愣住,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山洞外的高大身影忽然出現,那人穿著滿是土漬的白襯衫,左手勾著外套甩在背後,右手正舉槍向著這邊,他逆光而站,唇邊掛著抹似有似無的笑容,微風拂過,帶起他鬆垮的衣角,映入眼簾,映入心裏。
蘇遙突然就紅了眼眶,濕熱的液體在眼底翻滾著,被他硬逼了回去。
他沒有拋棄自己。
他真的穿過了人山人海,帶著滿身光芒出現了。
為他付出了那麽多,明明和自己劃清了界限,明明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明明他穿著白色西裝將要與別人訂婚。
那些過往的事情,無論是初次見麵就開始的誤會,是之後兩人書房裏拆穿互相欺騙的心疼,是被奪去辛苦偷來的資料,或是知曉他有了孩子,還是看著他步入訂婚禮儀。
這些都仿佛昨日之事,一幕幕閃過,如放映機,沒有落下一丁點。
冬風清寒,冰冷的身體卻開始有了好轉,蘇遙目不轉睛,直直地看著外邊的那個身影,心裏滿滿都是許久不見的想念,以及委屈。
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以為自己就隻能帶著思念,委屈以及痛苦這樣死去。
可是,他真的看到了他的出現。
這一刻,比蘇遙以往看到的任何珍寶還要激動和快樂,他眼前的這個人,比巴黎的名畫,倫敦的寶石還要珍貴,是無價之寶。
看到出現的人,沈易然自然是沒有蘇遙那般的激動,反而是驚愣了一下,之後才露出笑容,他重新站好,理著領子,“嘖嘖,今天似乎是個好日子啊,真沒辦法,果真是心靈相通嗎,我剛想殺了他,你就出現了,這真的隻是巧合麽,侄子?”
看到男人的笑容,山洞外的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他放下舉槍的手,然後緩緩走近山洞裏的兩個人,咯嗒咯嗒的腳步聲格外清晰,被牆壁給彈了回去,走出了光芒,他的五官便立刻顯現出來,冰冷如霜的眼神,不羈的強大氣勢,每一步都帶動了全身上下的尊貴氣息,非凡地位凸顯而出。
他走到離兩人隻有五步之遠的地方便停下了,扭頭去看蘇遙,當看見他發紅的眼眶時,還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淡淡地開口,“該來的總是逃不掉,我們的恩怨總歸會有個了斷。”
聽到恩怨,沈易然突然失常地仰天大笑了幾聲,他可笑地看著沈子清,“恩怨?指的是我那老不死把公司給了我哥你爸不給我,然後我把顧恒侄子他父母我哥哥嫂子害死然後栽贓你父母,害得你們反目成仇,自相殘殺這些事嗎?”
“還是說,你想知道一下他們把我送出國,我在澳大利亞是怎麽生存立足的?”沈易然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不堪,他笑得過於誇張,全身都在顫抖,而幾秒過後,他突然停止了大笑,反而用憎恨的眼神看著沈子清,“你們恨我,我又何嚐不恨你們!我為整個沈家付出那麽多,到頭來連個屁都沒有,憑什麽我不能擁有他的公司,最後還被送出國,讓我一個人在澳大利亞受苦,而你們就可以安心地繼承他的財產?我不甘心!我怎麽可能會甘心!我就是要奪回這一切,不擇手段,什麽都不顧!”
殺氣騰騰的一番話不僅說給了沈子清聽,蘇遙也聽得一清二楚,他又一次震驚住,完全不知道沈易然和沈家究竟為何這麽大仇,還搞得親情被隨意踐踏於地,個個自相殘殺,這樣的家族實在是過於可怕。
沈子清隻是輕笑了幾聲,他目光篤定地看向沈易然,“你已經得到了這麽多,我也不介意給你那麽多,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傷害我的人。”
“我隻是想要回一切,想讓你們也嚐嚐失去身邊一切東西的滋味。”沈易然不以為然地瞥了蘇遙一眼,然後揚揚手裏的手槍,他挑眉,笑得奸詐陰險,“情愛之事向來不是侄子的軟肋,隻是我也沒想到這個賊有天也會是你的負擔以及弱點。”
沈子清也是淺笑,蘇遙帶有希望和渴望地望著自己,自己卻不能分心,隻能暫時地晾開他,“我有弱點,你何嚐沒有,你的弱點太多了,比如您那唯一的集團,或者為了你博得我的信任的顏瑜肚子裏的孩子,你的骨肉。”
一說這話,驚愣恐慌的反而是蘇遙,蘇遙和顏瑜交情甚好,又知曉顏瑜是有苦衷無法說出來,但沈子清這麽一說,讓他覺得沈子清會容忍不了背叛,按他的殘忍方法對待顏瑜。
一想到顏瑜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蘇遙更覺得擔憂和驚慌。
沈易然即使再殘忍無情,也不可能會放下自己唯一的骨血,他果然變了臉色,像沈子清所預想的一樣。
沈子清冷笑了一聲,冷若冰霜的雙眸裏滿是不可侵犯的氣勢,他揚手然後看著掌裏的那把黑色手槍,“你以為你拿了這麽多的美金和貨物,就可以衣食無憂,東山再起了?給你這麽多的錢和貨,我就當做是孝敬叔叔您的,隻是你所提出的要我承認那個虛有的罪名,這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向來話少的沈子清此時卻開口說了好幾句話,聽得蘇遙也有一絲絲的畏懼,對方太過於強勢,那種氣場壓抑得讓人胸悶。
他說不出話。
準確點來說,是不想說。
聽到沈子清的話,沈易然像突然恍然大悟一樣地瞪大了雙眼,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拿槍的手在不經意地顫抖。
“放了他,我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沈子清並沒有立刻對他趕盡殺絕,而是不可違抗地命令著,他看向蘇遙,頓時就心疼地皺起了眉。
那個他日思夜想的小賊啊。
怎麽可以被折磨成如此瘦弱。
他那靈活美麗的雙手,怎麽可以這麽安靜地耷拉著,他那有神倔強的眼神,怎麽可以被痛苦和委屈所替代,他那漂亮的五官,怎麽可以堆滿刺眼的倦意。
沈子清看著蘇遙的同時,蘇遙也抬起頭去看他,有莫名的情緒在膨脹,蘇遙始終說不出任何話,他想要挪動身體,吃力的樣子讓沈子清心裏是緊緊一揪,於是,心疼他的沈子清隻是用安慰的眼神示意對方安定情緒。
兩人的你儂我儂讓沈易然心情更是蒙上一層陰鬱,他恨恨地看著沈子清,然後走近一旁的蘇遙,“侄子的意思,就是沒有按照我說的來做了,是嗎?”
“我怎麽可能這麽傻,真把自己送進牢裏,然後看著你東山再起,然後把我們所有人全部殺光麽。”
沈子清輕搖了搖頭,然後露出個諷刺的笑容來,他迎麵去看對方的眼神忽然轉為銳利冰冷,“你看到的那些所謂我向檢察院提出的自首還是什麽的,其實不就是我在電視台布下的一個局而已,您那麽聰明,怎會猜不到。”
自信的笑容徹底擊垮沈易然心中的鎮靜,他一聽沈子清這麽說,頓時如同被打中一槍般失了以往的得意,他一想到自己得到的一切原來隻是幻影,頓時暴怒速漲,氣勢壓人,如同要將人活活剝開般可怕。
沈易然臉色愈變愈難看,他嗬嗬地露出冷冷的笑容,然後突然舉起了槍,瞄準了沈子清,“我沒了一切,你們也別想活著走出這裏,要死就一起死。”
被激怒的人情緒最為不穩定,沈易然的手槍已經上膛,而且瞄準沈子清胸膛的手在晃動著,隨時都有可能扣動扳機,看得一旁的蘇遙心驚膽戰,臉色蒼白如紙。
額上的薄汗已經流聚往下淌,蘇遙看向沈子清,用一種異常焦慮夾雜著擔憂的眼神,嘶啞的喉嚨裏發不出一絲聲音。
事情並沒有按他所想的那樣發展,沈易然原本把槍對準了沈子清,不料卻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發出陰險的笑容來,他扭頭看向蘇遙,然後把槍移向蘇遙。
“我怎麽會那麽容易就放過你們,我親愛的侄子,你向來都是無情無義,根本沒有嚐過親眼看著心愛的東西或者心愛的人消失在眼前的滋味,那種感覺,應該是不好受吧,你覺得呢。”
食指在緩緩扣動扳機,沈易然瘋狂的舉動讓沈子清臉色一沉,他同樣沒有料到對方會做出這樣的舉措來,當場一怔,高大的身影似乎晃了一下。
蘇遙的心情早已分不清是為自己擔憂還是為對方擔憂,他隻是睜著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沈子清,身體僵硬生冷,喉嚨又似火燒一樣灼熱沙啞,他根本就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是,沈易然把槍對著自己時,為何會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是因為,沈子清不是麵臨危險的那個人嗎。
可是,會死的是自己。
為什麽自己會慶幸。
慶幸被槍對準的那個人不是對方。
眼前蒙上了一層模糊的水霧,他看不清沈子清,卻可以料到對方臉上的凝重,疼痛及自責,內心暖暖的,是因為在水深火熱的危險中時,他還能見到對方,還能看見那熟悉的眼神,那熟悉的笑容。
是不是,這樣就死而無憾了。
是不是,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