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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冰釋與聯手

  讓林如花止步於屋內,沈子清頷首道別後,獨自一人走下了樓梯,他知曉林如花也站在身後的屋子裏,直到自己的身影消失才走進裏邊,沈子清的步伐突然停止,他抬頭去看上邊已經看不見的小小的房子,渾身冰冷,內心隻想馬上見到蘇遙,他轉身繼續走時,卻在拐彎處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在上樓梯,同樣也是看見了他的身影,於是兩人同時止步,抬頭去看時,兩雙氣勢迫人的眼睛一瞬間對上,下一秒立刻傳出火花來。


  顧恒在樓梯下看著樓梯上的沈子清,原本皺起的長眉鎖得更緊了,他嗤笑了一下,“真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裏。”


  “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讓蘇遙母親安心,”沈子清不以為然,淡淡地挑起眼角,“你我都是一樣。”


  “別把我跟你扯一塊講,”顧恒眼中浮現深深的恨意,他盯著對方,“連蘇遙都保護不了,你有什麽資格登門跟蘇遙母親說蘇遙現在很好?蘇遙就在你眼下被綁走,你竟然還有臉麵來這裏?”


  他抬高臉,不屑一顧地瞪著對方漠視的眼神,綜合種種原因,顧恒對沈子清的恨正所謂入了骨。


  沈子清緊閉雙唇,也不反駁他的話,他看著顧恒那張蒼白的臉孔,透出無盡恨意,暗自歎了口氣,他直起身體,逆著陽光道,“我想跟你談談。”


  對於沈子清的態度,顧恒心裏還是有些遲疑,對方沒有反駁自己,也沒有慍怒,這讓他也有些怔然,不過顧恒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側身諷刺般地揚起唇,“談?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你是想說說你那些齷齪肮髒的往事?還是你近期做的那些高格之事?真是抱歉,我一點也沒有那個興趣。”


  話不投機,顧恒厭惡地皺眉,拒絕地轉身,他剛抬腿跨下一階台階時,背後沈子清認真清淡的聲音就緩緩響起。


  “關於當年你父母,我叔叔嬸嬸遇害的一切真相。”


  啪的一聲,顧恒腦海裏那根緊繃的弦一下子就斷了,他整個人仿佛在一瞬間就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噌噌冒著冷氣,冷入了五髒六腑,內心深處在隱隱作痛,顧恒握緊了雙拳,回頭狠狠地盯著沈子清,雙眼通紅,“你不配叫他們叔叔嬸嬸,你們全家都不配!害死我父母的,就是你沈子清的父母,我應該叫伯伯伯母的!現在你還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說真相?真相就是你那惡心的父母嫉妒我父親的繼承權,在刹車上麵做手腳,讓我父母葬身懸崖,然後你父親繼承了遺產,繼承了一切,你活在富貴中!我這個死了父母的私生子隻能靠我父親留下來的一點點資金建立朝陽!現在,朝陽有些成就了,你還能有什麽資格來吞並屬於我的朝陽,你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屬於我的,我說的不對嗎?我親愛的堂哥,沈子清!”


  一字一句似乎凝聚了滿滿的血液,剖開了心髒,把真相全部甩在了陽光之下,這比什麽都來得疼,最後那句堂哥,顧恒更是說得咬牙切齒,他看著眼前這個跟自己有著濃濃血緣關係的男人,突然就笑了起來,撕心裂肺。


  那種失去父母的感覺,他不會懂,那種在殘忍社會中活下來的感覺,他不會懂,那種擁有仇恨缺少親情的感覺,他不會懂。


  沈子清永遠都不會懂。


  他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樣。


  背負了太多的感覺隻有自己懂。


  看著顧恒的模樣,沈子清皺起了雙眉,這個處處與自己作對,處心積慮要弄垮他們一家的堂弟,其實讓人可憐,他走下台階,伸出藏在衣袋裏的手,輕輕地放在顧恒的肩膀上,然後輕聲道。


  “這一次,你錯了,你父母的事情,另有蹊蹺,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所以,好好談談。”


  顧恒感受到肩膀上那隻手傳來的溫度,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他抬頭去看沈子清,第一次發現沈子清淩冽冷漠的五官變得很柔和。


  內心猛然就覺得空蕩蕩的疼。


  一室沉默。


  五分鍾後,沈子清和顧恒麵對麵地坐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屋,兩人都點了藍山,不加糖的苦澀更能提神。


  外邊的熱鬧一絲也沒走進顧恒平靜的內心,他看著冒著熱氣的咖啡,麵無表情,很鎮靜地開口,“然後呢?你想說些什麽?我現在給你機會,你倒是說出個讓我相信的真相來。”


  “這件事情,我讓敏查過了,當年你父母那輛車是被沈易然做的手腳,他破壞了刹車,之後嫁禍於我父母,”沈子清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你吃飯了沒有,他一向都不喜歡去逼迫對方相信,他隻說事實,其餘的隻交給別人自己決定,“得知爺爺把繼承權交給你父親,沈易然也是眼紅之人,他害死你父母,嫁禍給我父母,但是真相隻有我父母和爺爺知曉,爺爺動怒後又念及沈易然當時年少氣盛,又是幼子,才沒有責罰他,就讓他去了澳大利亞,沒有把事情都說清楚,爺爺不久後就去世了,剩下的那些元老全不知情,而你也被帶走,現在沈易然回國,就是想要掰掉一切阻礙他的勢力,重新登上沈家當家人地位。”


  “當初接管若水,我才知道集團名字是你母親,我嬸嬸的名字,後來,也就知道了朝陽的你顧恒,其實不姓顧,你是我父親弟弟的兒子,隻是,你似乎一心隻為報仇,處處與若水作對,之後我才從我父母那裏得知一切,隻可惜沒來得及跟你解釋,你就讓蘇遙來偷戒指,然後,所有事情都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所說的一切就是真相,主動權在你了。”


  向來沉默冷淡的沈子清當下說出的一番話仿佛是積了三年的語言,字字鏗鏘有力,帶著濃烈的迫力,直直敲打進人心。


  顧恒就是聽了這樣一番話,才會愣在原地,才會失了神,才會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子清,才會一時震撼得無法回神。


  如果沈子清這樣說的話,那他一直以來就是恨錯了人?

  那就是說自己以來想要對付的人其實與自己父母的死亡毫無相關,而真正的凶手一直逍遙法外,自己一直都綁在一個錯誤的路口裏?

  這似乎是顧恒活了二十幾年來第二大打擊,當初父母雙亡讓他差點年幼也跟著喪命,現在沈子清所說的真相讓他更是差點掐碎手中的咖啡杯,難以接受的事情讓自己仿佛被雷擊中般痛苦,巨大的壓迫使得整顆心都不好受,壓抑得胸口悶疼。


  無法接受,無法相信。


  顧恒登時猶如失了方向的孩子,平日裏,他是叱吒風雲的狠角色,而此時,他卻毫無方向感,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雙眼失去了光彩,更別說可以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沈子清再狠再毒,但是看見眼前的顧恒,再想到他的遭遇,聯想他一個人在這競爭激烈,現實的社會中一直堅持到現在,也不由得打心底裏浮出欽佩以及同情。


  他從方才叫司機拿來的一個公事包裏拿出了個錄音筆,放在桌上推到顧恒跟前,“錄音筆我一直隨身帶著,裏邊的錄音有沈易然當年的,也有沈易然老手下的錄音,他拿這些錄音要挾對方勒索錢財,一直到不久前我讓敏給拿了過來。”


  既然說到了有物證,顧恒又似被雷劈了一下,他抓過錄音,雙手有些顫抖地按下了圓圓的凸起,於是滋滋的聲音便響起。


  “…你隻要把刹車弄壞就行…記得手腳麻利點…不要留下任何證據……”


  “那這錢…”


  “事成之後該給你的我都會給…”


  ……


  聲音比較模糊,聽得出來是很久以前的了,但依稀可以辨認出來那是沈易然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顧恒的雙手顫了一下,臉色愈加不好,於是,錄音停了一下又繼續了滋滋的聲音。


  “…當年是不是沈易然讓你去破壞他們的刹車,之後他們死後栽贓給沈晨風…”


  “…是……”


  “…你有什麽證明?”


  “我有錄音…因為想要錢,所以留著勒索沈易然…好幾次都因為這些錄音被沈易然滅口…不過後來他去了澳大利亞…這些就都沒什麽用了…咳咳…”


  這段錄音仿佛是近期錄的,顧恒一下子就聽出了裏邊有常敏的聲音,另一個聲音帶有無盡滄桑,嗓子似乎不太好,咳得極為痛苦,看來應該是個帶病的老人了。


  錄音到這裏就全部結束了,顧恒心裏轟隆隆地直在響,突然襲來的涼意讓他連呼吸都有點困難,這些事情全部都像是晴天霹靂,劈得他頭暈目眩,幾欲砸毀一切。


  錄音筆被啪的一聲拍在桌上,顧恒雙眼通紅,他順手操過咖啡杯,猛然地就朝著地上砸過去,瞬間就將咖啡杯砸得粉碎,裏邊的濃鬱液體飛濺而出,香味四溢,激烈的動作嚇壞咖啡屋裏的客人,他們都詫異地看向沈子清和顧恒,似乎想從表麵看出些什麽,服務員驚了一下,就想上前來詢問,但被沈子清以手勢製止了,隻得走回去安撫情緒波動的一群客人。


  “冷靜點。”沈子清端起咖啡杯,小飲一口,依舊神色不變地坐在原位,他看著差點完全失控的顧恒,隻是輕輕嗬了口氣。


  顧恒雙拳砸在玻璃桌上,隨後又抱住了腦袋,他似街頭頹廢的醉漢一樣,登時愣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一時間難以接受。


  他恨了沈子清一家人那麽久,現在他卻跑來告訴自己,自己恨錯了人,自己的仇人不是他們,而是在國外瀟灑的沈易然。


  他一直都與沈子清作對,想要奪走他們的一切,可現在沈子清告訴自己他錯了,他應該對付的人其實是沈易然。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難以接受,猶如晴天霹靂,猶如萬劍穿心,疼痛得難以忍受,他隻想為父母報仇,隻想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可是這一切都與自己想的完全不同,自己的仇恨,其實應該加在沈易然身上。


  讓他失去父母,失去活在富貴榮華中,讓他在艱難社會中受盡折磨受盡苦難,讓他隻能仰慕別人擁有親情,這一切全都是沈易然導致的!


  他顧恒最大的仇人。


  不是沈子清!

  而是沈易然!

  沈子清揉揉疼痛的眉心,他知曉這一切對於顧恒來說,根本就很難接受,顧恒就算沒有這些事情,也把自己視為敵對對象,但在當下這種狀況下,他與顧恒不能成為敵對關係,沈易然聯手別人,解決了自己後也一定會吞了顧恒,如果他和顧恒兩人分開對付對方,必定會輸得很慘。


  有一種手段,叫做你聯手我也聯手,以牙還牙。


  於是,他隻能設法說服把自己當成敵人的顧恒,隻有兩人聯手,也就能壯大力量,他知曉說服顧恒是件難事,但是他沈子清從來就不懂得什麽叫做難,什麽叫做放棄。


  從震驚中漸漸恢複過來,顧恒也是聰明人,他也知曉沈易然巴不得自己和沈子清鬥個你死我活,對方一直在利用自己對沈子清他們莫名的恨,然後想要奪走一切。


  “沈易然!”


  原本就對對方在當時會議上突然出現阻止他當上繼承人耿耿於懷,現在沈子清說的一切又證據確鑿,雖然暫時很難接受,不過他還是明白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麽。


  弄死沈易然。


  這是他唯一的想法。


  於是顧恒吸了口冷氣,恢複冷靜,他理理衣領,看著沈子清,眼神嚴肅,“你的計劃。”


  沈子清眼裏一亮,唇角上揚,雙指彈了一下,發出響亮的聲音。


  “再來一杯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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