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真相最殘酷
顧恒離開俱樂部的時候，天色完全黑了，此時早已是深更半夜，大街上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他抽出一根細長的香煙咬進嘴裏，手下立刻上前給他點火。
情況改變得讓自己都不知所措，顧恒坐進轎車，頭疼得似有千萬根針在紮，今晚明明應該跟自己預料中的一樣發展，卻沒想到，他料中了一切，卻沒料到還有個沈易然。
明明一切都是屬於自己的，他在荊棘叢生的人生路上摸爬了那麽久，吃盡了所有苦頭，這一切就隻是為了討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可是，到頭來，他的努力呢，卻都化作了幻影。
他不甘心！
憑什麽沈子清可以擁有健康的父母，他卻沒有，憑什麽沈子清一生下來就注定享用自己被奪走一切的繁華，而他卻要在痛苦中成長，憑什麽上天這樣不公平。
憑什麽！！
他不甘心！！
內心有股怒氣在暴動，但顧恒現下卻不知如何是好，沈易然會用什麽法子來得到朝陽他不知道，他現在該防的人，也許不是沈子清，而是沈易然。
沉重地歎了口氣，顧恒揉揉抽痛的眉心，然後開口道，“掉頭，去醫院。”
“是！”
吱呀的一聲刺耳聲響，街道上被輪胎滑出兩道黑色痕跡來，轎車被很熟練地急刹車然後180°大轉彎，之後以極大速度往醫院奔去。
夜晚下的醫院是毫無生氣的死寂，整棟醫院都散發出濃濃的藥味以及死亡的味道，在手下打開車門後，顧恒才緩緩下了車，他看著壓抑的環境，心裏愈發沉重。
幾個手下留下來看著，隻餘一人拎著水果籃補品什麽的跟著顧恒進了住院區，進入冬天後，醫院的氛圍就越來越清冷，本就陰氣極重的地方在大半夜裏尤為詭異，在加上鞋跟擊打地麵發出的啪嗒啪嗒聲，更是讓人膽戰心驚。
坐了電梯上了三樓，顧恒像是很熟悉似的，將手下攔在了走廊外，自己拎著東西走向一間VIP病房。
剛到門口時，顧恒就聽到裏邊傳來的嘻笑聲，他往細細的門縫看去，發現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正和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留有一頭墨綠長發的男人在玩著幼稚的木頭人遊戲，他無奈地扶額，然後推門而進，裏邊人的動作隨之葛然停止。
“我不會打擾到你們了吧？”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再看看那長發美男，顧恒笑了，隨即並不客氣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
那一臉懶洋洋的男人正是官朔所在極樂的老板周凱，此時的周凱穿著病服，與戀人嬉戲停止後繼續將對方攬進懷裏，嗅著他的發香。
“嘖嘖，這大半夜的，顧老大還親自來看望，真是有勞了。”
被周凱禁錮著的男人一副美貌，臉上充斥了生人勿近的清冷與禁欲，此時被戀人抱著臉色微微軟了些，他輕輕推開對方，然後對顧恒微頷首，“顧先生。”
“皇甫先生可真是有情有義，大半夜的還要陪著周老板，”顧恒了然地笑了，他看著美麗男子，“白天陪著，晚上陪著，不累嗎？”
“謝謝顧先生關心，”清冷的美麗男子皇甫奇拍掉在腰間亂摸的手掌，淡笑著回答，“不累。”
周凱聽了自然是心花怒放，忙抓過親親愛人在他唇上吧唧一口，卻收到了巴掌，他揉揉臉頰，對著顧恒嘿嘿直笑，“所以說，老婆還是自家的好，我家寶貝奇奇不心疼我還心疼誰，顧老大要是眼紅的話，可以去找一個啊。”
皇甫奇是個會看場合的心細男人，他看著顧恒一身煞氣，又一臉沉重，自己雖然是周凱的戀人，但在場聽著什麽似乎也不太好，於是他隻能明了地輕笑，在周凱臉上親了一口後，端著剛剛被周凱解決掉美食而剩下的盤子離開了房間。
周凱看著愛人離開，門關上時也還沒收回眼光，許久之後他才回神看向顧恒，為了不弄疼斷掉的肋骨，他隻能輕輕地挪動身體。
“顧老大，你這是怎麽了，”跟顧恒關係算是不錯的周凱見他一臉不愉快，於是也跟著皺起眉頭，“哪個不要命的敢惹你了？”
顧恒將椅子挪了挪，當比較靠近周凱時，他才皺眉道，“今晚我本來可以拿下繼承者位置，但是，半路卻殺出個陳咬金。”
“陳咬金？”周凱饒有興趣地聽他講著，他知道顧恒的計劃目的，但是卻沒有興趣參與，畢竟一邊是顧恒，一邊是沈子清，他隻能充當聆聽者，“怎麽說？”
“沈易然，”顧恒拿出一根煙，但一想到是病房，他就又扔回桌上，他靠著椅背，心裏的怒氣仍未散去，“他突然出現，給那群老頭子不知道看了什麽，他們個個居然都默認沈易然為繼承人，沈易然的E大現在發展極為不錯，據他的話下之意，他是想吞並朝陽，以及若水，而且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周凱挪動了一下位置，但卻弄疼了傷口，他嘶了一下，道，“這沈易然不是常年在外嗎，怎麽突然就回國了，而且野心這麽大？”
伸手去拿桌上的香煙，卻被顧恒製止了，看著顧恒凝重的臉色，他隻能笑笑，“抽一根又不會死。”
還是成功拿到了香煙，他懷念地咬進嘴裏，從枕頭底下拿來打火機點燃，然後靠著床想了一會，“你是想說，我這次的事故，是沈易然做的嗎？”
他最近真的是犯衝，極樂裏經常有人鬧事，鬧得最慘的是，一大群人竟然把店裏搞得昏天黑地，還把幾個MB打成重傷，嚇壞了一群男孩女孩，他就因為保護一個嚇呆的MB不被傷到，然後鬧事的人一棍子就斷了他的兩根肋骨。
那群鬧事的人，就身手而言，一看便知是訓練過的打手。
顧恒想了一會兒，沈易然說的不擇手段，至少會包含解決一切對他們有助的人，他呼了一口氣，“不排除這種可能。”
“哧，”周凱笑出了聲，他呼出一口白煙，煙霧下的他顯得懶洋洋，極為有魅力，“虧我還貴賓一樣招待過他，還真是被咬了一口。”
不小心將白煙吸進胸腔，周凱嗆得直咳嗽，他捂著斷掉的兩根肋骨，將未吸完的煙徒手暗滅在桌子上，留下被燙過的黑色焦痕。
“現在那隻狐狸就是想方設法想要吞並你們這兩家最大的集團，”周凱望向顧恒，毫不在意地笑了，“顧老大，不防不行啊。”
“防自然是要防，”顧恒揉揉疼痛的眉心，然後也是毫不在乎的語氣，“我不相信沈易然，已經強大到足夠一下子吞掉朝陽和若水。”
“蛇可以吞象，更何況沈易然還是條狡猾危險的眼鏡蛇。”
“你的意思，是沈易然還留有一手，專門為了對付我們？”
周凱笑笑，痞氣十足，“不排除這種可能啊。”
他側身躺著減少肋骨處傳來的疼痛，然後露出個苦澀的笑容來，“…如果他真要對付你們的話，我想也不太容易…如果你跟沈子清聯手的話……”
“不可能！”顧恒一聽到沈子清，一雙眼睛裏都是憎恨及厭惡，他大聲打斷了周凱的話，“讓我和一個害死親兄弟的人的兒子合作，我寧願死！”
永遠都不可能和沈子清聯手。
永遠都不可能。
就算他被逼到絕路，被打斷雙腿，他也隻用雙手爬著前進，永遠不會去求沈子清，永遠不會。
從顧恒的反應便可知他對沈子清的恨有多重，周凱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歉意的笑容來，“抱歉。”
顧恒也不再說什麽，於是兩人就都沉默了，整個房間裏的氣氛又僵硬到了極點，沉重得冰冷，隻能聽見彼此間的呼吸聲及心跳聲。
這樣的情況大概維持了三分鍾，沉默可以殺死一個人，周凱首先堅持不住了，他想了想，道，“顧老大，這些事還沒發生，都是個未知數，想太多了還心煩…”
顧恒嗯了一聲，雙手環胸繼續靠著椅背，之後沒多大反應了。
“…呃……”周凱又尷尬了，他撓撓頭，然後看向白得發亮的天花板，心裏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人，枕著雙臂，他慢慢開口，“…你有多久沒關顧小店了？一個星期？半個月？…不知道你見沒見過官朔那孩子，最近都變了一個樣……”
官朔。
偶然提及的一個名字就像兩發子彈一樣射進心髒，顧恒愣了一下，睜開眼睛看著周凱。
是啊。
他似乎好久沒去極樂了，好久沒有見過那個男孩子了。
自從上次將他從家裏趕了出去以後，他就真的如自己所說的“再也不想看到他”一樣沒有再出現。
時間會磨平憤怒，這麽長時間了，顧恒想要生氣卻也難了，畢竟對方跟自己毫無關係，他要怎樣，自己管不著。
隻是他的怒氣暴躁。
依舊殘留著。
見顧恒臉色沒有多大變化，周凱才又歎了口氣，語氣惋惜同情，“…我記得官朔從來都不喜歡穿白襯衫，除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可最近他卻突然改了性子，頭發染黑，穿白襯衫，也不太愛接客了…用客人的話來說…官朔有些反常，有些可怕……”
“你說這些，”顧恒嗬了口氣，臉色逐漸沉下來，“是想跟我表達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去看看他。”
“為什麽去看他？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從一開始就是。”
周凱愣了一下，他沒想過顧恒竟會對官朔如此狠心絕情，他重重歎了口氣，一不小心地說溜了，“…沒有關係？那他為什麽要為了你而去偷那個光盤，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差點死掉…唔……”
看到顧恒的身體僵了一下，周凱才突然反應過來，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暗自罵了自己一句。
“我多嘴了。”周凱此時倒覺得有些對不住官朔，答應對方不說卻又漏了嘴，他忙翻過身去，狠狠弄疼了傷口，疼得直抽氣。
誰知顧恒竟一臉陰鬱，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動作，他語氣僵硬，“你說什麽，把話說清楚。”
身體動彈不得真難受，周凱卡在側身時疼得要死，連忙挪回來，看著顧恒那吃人的麵相，隻能認命地歎了口氣，“…好好好，我說不就是了，顧老大，你可得手下留情，現在我可打不過你……”
顧恒隻能收回手，心情陰鬱地看著周凱，怒氣越來越旺。
“…唔…大概不知道多久以前…就是我把光盤拿給你那天晚上…官朔陪了幾個男人…把自己搞成重傷，胃穿孔差點就死掉…問他為什麽，他隻叫我把光盤拿給你，還讓我不準說出來……”
周凱無奈地攤手，表明自己已經全部說出來了，“官朔那孩子，就愛逞強。”
光盤，那個沈易然打算用來毀掉自己的光盤。
顧恒愣了。
那個被自己狠心趕出家門的男孩，正是替自己擋下所有傷害的人，可是一切的一切，他不知道。
拿著光盤的時候，他為什麽心裏會想到他，難道那時就是個暗示。
可光盤在自己手裏的時候，自己不也罵著對方下賤。
上次跟龍野拓原的合作。
這一次的光盤。
全都是官朔。
此時的顧恒隻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麽冰冷的氣息在蹭蹭往上爬，在漸漸地侵襲著他的心髒，乃至整個靈魂。
這一刻，他竟不知自己對官朔的感覺，到底是憎惡，還是可憐了。
糾結的思緒讓顧恒心煩不已，他討厭自己糾結不定的心理，他向來喜歡幹脆，不喜歡被任何東西情感牽住腳步，成為自己的弱點。
可是，蘇遙是例外。
蘇遙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那，官朔呢。
顧恒並不知道。
夜似乎更深了，房間裏的暖氣根本就暖不進心裏，周凱看著顧恒憔悴不堪的臉色，突然有些後悔說了真相來增添他的煩惱，他捂著抽痛的肋骨，扯出個勉強的笑容來。
“既然官朔不想讓你知道就是為了不讓你心煩，顧老大，你就忘了這件事吧，畢竟對於你來說…這隻是小事對吧……”
可憐的官朔。
愛上個不同世界的男人。
顧恒是照射進他黑暗世界裏的微弱陽光，可官朔覺得那就是希望，所以拚了命去挽留。
卻不知那陽光是燙手的。
甚至會灼傷自己。
對於周凱口中的小事，顧恒沒有反駁也沒有讚同，他隻是皺著眉頭，任由冰冷將整個身體包圍。
房裏的氣氛再次降到了沉重，顧恒一時沉默讓周凱覺得自己就是個千古罪人，他歎了口氣，想說什麽卻又隻能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