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難堪
次日,九重天意外的陰沉。一輪驕陽早沒了蹤影,只剩黑壓壓的烏雲慢悠悠移動著。
心梧殿,火靈兒一夜未眠,遂早早起了身。她手裡放著奈奈送來的捲軸,雙目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梳洗好了?」
殿門外傳來玄止漠然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打開殿門,玄止正立於台階下。他今日換了件墨色衣袍,難得的配了劍,就連平日簡單擺弄的墨發,今日也全都束起。
仔細一看,卻比平日里正經許多。
見火靈兒走來,玄止招呼過車攆,二人直往絕塵宮南邊兒的臨淵台去了。金霄殿,秦念毓隨了帝尊一道。
臨淵台周圍,烏雲成山,黑壓壓一團里時不時傳出驚雷,肉眼可見光鞭似的閃電不斷盤桓,隱隱現現!
若要上了臨淵台,需得徒步走過一條石台階,據載,那台階足有九百階!台階之上,是一個直徑二十多丈的圓台,周圍繞邊兒豎著十根大隕石柱,每根柱子都有盤龍狀石雕,目光兇惡。每條盤龍嘴裡都含著一根手腕兒粗的玄鐵鏈,用以束縛九重天的罪人。
火靈兒艱難地一步步爬上來,不停喘著粗氣。側頸而望,玄止卻鎮定自若,完全沒有疲意。
「為什麼,非得,一步一步,爬啊……」
見她上氣不接下氣兒,玄止指著周圍一團云:「天道使然。若不徒步而行,必會招天雷劈身。」
看著那滲人的閃電,火靈兒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陣風過,帝尊的雲攆平緩落在台階下。玄止與火靈兒立於高處,看著台下人人的一舉一動。
隨著天帝來的,還有文菡和塵吾及一眾天兵和幾位將軍。他們架著鬼車,用鐵鏈緊緊將其困住。
「仙尊(帝尊)。」火靈兒,文菡與塵吾行了禮,又各自正了姿態。
看著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火靈兒又憶起忘川的那一幕。
玄止同帝尊確認過眼神,幾位將軍站定五芒星陣點。
帝尊聲音沉悶,道:「開始吧。」
將軍們得令,一齊拔劍。霎時間,烏雲翻滾,不斷有天雷劈在石柱上,順著盤繞的巨龍和鐵鏈,狠狠落到鬼車身上!
鬼車從劇痛中醒來,強忍著劇痛愣是不發一聲,直直瞪著身著華服的帝尊。
每一道天雷都會在他身體里暴走,直至被他自身的力量所抵消,接著便又會有一道雷劈下,以此循環往複……
帝尊,文菡乃至將軍天兵都大驚。這次竟會如此順暢!
他們回過頭,看著仙尊挺立的身姿,以為那是他們的仙尊在幫助他們,遂振了士氣,天雷也劈得更猛了。
火靈兒緊攥著拳頭。從鬼車哀嚎那一刻起,她的血液便開始沸騰,不斷攻擊著她對天雷的畏懼,她努力壓制著上前保護他的衝動。玄止似是洞悉了一切,輕輕摁住她的肩頭。
「彆強撐著。」
火靈兒吃驚的望了他一眼,就已經衝到鬼車面前!看著他濕漉漉的衣衫,憋得緋紅的脖頸和面頰,這滲人的一幕著實嚇到了她。但她也不願任著一條生命這般逝去。她放空了自己,讓感覺來替自己做出抉擇。
鬼車被火靈兒的舉動嚇呆了,痴痴望著她緊促的眉頭和眼裡閃動著的憤怒。
「你,你要做什麼……」
火靈兒沒有應他,轉過了身面對帝尊與玄止,擲地有聲道:「你們不能殺他!」
聲落,鬼車全身立即被火光包裹,手腕兒粗的玄鐵怦然碎裂,烈火連渣也沒給它剩下。
面對恐怖的高溫,幾位將軍不得不退至最邊緣,熱汗岑岑。
文菡半噙著笑,暗道:正愁找不到法子治治你,哼,如此機會真是天助我。
「仙子此舉,莫非要護著他……要同天界作對?」聲落,塵吾迅速將手搭上劍柄。
火靈兒並不理她,只將目光放到玄止身上。她柔聲道:「玄止,我……」
她話未說盡,玄止便欣然退後了幾步:「你要做什麼,都無需我的默許。」他似是覺得有何不妥,又補了句:「只要別把天捅了。」
文菡也未料到會有這樣的事兒發生,一時啞口無言,再不作聲。
帝尊面對著玄止,道:「仙尊,鬼車本是凶獸,若就此放過,放虎歸山,他日必成禍患。」
「禍患?帝尊就這般迫不及待要他命?」火靈兒將矛頭直指帝尊,也顧不得什麼禮數尊卑,「剛巧,我昨日看了些捲軸,就為您和鬼車那些個所謂的梁子浪費一張錦娟,未免太俗氣了些。」
「你!」
火靈兒嘴角微揚,一副輕鬆樣子道:「帝尊惱什麼,我不過說來玩兒玩兒,莫不是帝尊連這點肚量都沒有?」
「咳咳~」玄止輕咳幾聲。
火靈兒收起戲謔,正色道:「反正不論如何,這人,我今日一定要帶走。」
帝尊氣的急了,卻又拿她沒辦法,總不能坐實了這『小肚雞腸』的罪名。無奈之際,他只得再將目光投向玄止,寄希望他能幫襯一二。
「這事兒,本尊也管不著。帝尊自己想法子吧。」
「你說說你,這麼有趣的事兒,也不差人來告我。」台階下,隱約傳出暮雲的聲音。
不多時,真是暮雲到了,玉蛟瓏也來了!
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剛來這倆人身上,鬼車吃力地從邢台挪下來,弱弱道:「他們不能……拿我怎樣,你快些離開吧……」
火靈兒被突然挪過來的這傢伙弄得一個趔趄,若不是玄止及時扶住那傢伙,她怕要摔得不輕。
火靈兒站定,玄止扭過頭去:「你若不再為禍四方,本尊也不是不可保下你。」
看著這兩人,一個封他數年,一個將他打成重傷……
「是玉衡那廝有愧於本座,憑什麼要判了本座的罪!」
玄止令人扶起鬼車,與他說了些什麼,安撫了鬼車暴戾的鬼氣。帝尊見狀,帶了暮雲和玉蛟瓏一道走過來。
「仙尊這是……」
玄止目光冷冽,輕擺擺手:「都下去吧。」
「是!」
屏退眾人,玄止直直瞧著他。面對玄止的直視,帝尊手心不住地冒汗,這是他第二次這樣怕玄止。暮雲仍是搖著扇子,彷彿是看戲的過客。
「天后當年為何突然歿了,帝尊還不肯說實話?」
帝尊心裡咯噔一下,他也不知為何他會突然提及舊事。但他知道,他這次怕是完了。
面對玄止不斷襲來的目光,再看看躲在身後的文菡,他終是老老實實,原原本本給說了出來。他每多說一個字,玄止的目光就會更冷一分。帝尊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玉蛟瓏恭敬一禮,不假辭色:「當時帝兄尚年幼,蛟瓏懇請仙尊從輕論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