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你與我娘有什麽淵源
不管外頭那些人心裏明白了多少,又懊惱了幾分,劉萋萋在屋裏已搗爛了藥草,正取了藥汁一滴一滴喂進雲王的嘴裏。外頭人追得緊,連煎藥也怕時間不夠,她索性就換了此法。白衫人在外麵說的話,她也聽到了,原想著這個白衫人應該是有什麽來頭,卻不想對方竟是與藍夭國的皇帝有交情。
白衫人跨進門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劉萋萋坐在雲王旁邊,一臉沉靜。這丫頭倒是鎮靜,莫不是認為自己會相幫?
劉萋萋覺得光線被擋,有些不樂意,不等白衫人開口即道:“你放心,等他醒了,我們自會告辭。”
這丫頭的態度真是又冷又淡,直教人心裏添堵,白衫人哼哼道:“借了我的勢擋完了災,就想過河拆橋了?”
借勢擋災嗎?也不想想自己之前都做過什麽。仿佛完全沒有聽出那是挖苦諷刺,劉萋萋淡然回道:“若是不夠心狠,何以保命?”
白衫人沒想她會如此回答,倒是怔了一怔,隨後走上前來,睃了一眼雲王。沒想到這小子生得一副好身材、好樣貌,真是便宜了這丫頭。“我這兒可是寶地,不是什麽人都能住的,就是藍夭國的皇帝想來住,沒有我的允許他也住不得。你倒嫌棄起來了,莫不是捏著什麽秘密,或把柄,以為我就奈何不了你們了?”
劉萋萋實在有點不明白對方心裏的想法,於是扭臉去看白衫人,一對大大的眼眸清亮得直迫人心。
“我看捏著什麽秘密或把柄的那個,是你吧?不是你將我們引到這裏來的嗎?什麽目的也不讓我們知道,我自然是要等到弄清楚事實才會走的。又或者,你與我娘有什麽淵源?”
這個人初次見麵就刻意易容成了娘親的模樣,就是後來被她揭穿了,也沒有用回本來麵目,單憑言行舉止還真不知是男是女,尤其性子也透著古怪,對於自己和男子共處一室,且是那樣親密,對方竟也沒有如外頭人那樣,眼裏露出半分鄙夷……
白衫人給劉萋萋說得麵色似乎變了變,不自在地咳了幾下,“還不到時候,天機不可泄露。”
什麽天機不可泄露?劉萋萋被弄得一頭霧水,轉頭見雲王似乎要醒來,便暫時放下了疑問。隻要雲王好好的,有他陪在身邊,那便是好的。正有些怔忪,便見雲王果然慢慢睜開了雙眼,還拿了手指來捏自己臉頰,隻喜得她笑出眼淚來,問道:“你醒了?”
“我無事,別哭了,乖啊。”觸碰到了那熟悉而迷戀的臉頰,雲王滿心歡喜,看到劉萋萋流淚,眼裏更是飽含了心疼,連聲音都輕柔得似怕驚著了她。
劉萋萋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掉了眼淚,當下就有些難為情,卻讓雲王摟進了懷裏。實實在在的溫暖一下子就把那點兒難為情擁抱走了,隻聽雲王輕柔的說道:“你沒事吧?我一醒轉,就發現你沒了,出去追,又落在一處白茫茫的地方,等我醒來,你已在我身邊。你一定很擔心我,對吧?”
劉萋萋笑著伏在他懷裏,“沒事。”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她多希望能夠持續一輩子。可她知道這不可能,於是從雲王的懷裏脫離出來,“外邊來了很多人,他們來者不善,你可知為首的人是誰嗎?”
“是誰?”
劉萋萋吸了一口氣,聲音輕輕的:“是房蜜,她一直認為是我害死了劉銳夕兄妹,現在正帶了人來要殺我。”
雲王便緊了緊她的手,道:“別怕,有我呢。”
劉萋萋“嗯”了一聲,神情淡然,大大的眼眸裏看不到半點怯怕,這反而讓雲王心裏一痛,將她又輕輕地摟住。隻聽劉萋萋應道:“我知道。”又想起白衫人還在旁邊看著,不由麵上發了熱,眼角的餘光一掃過去,白衫人卻不在屋裏了,她頓時鬆了一口氣,“對了,這屋的主人你可認識?就是引我們來溫泉的白衫人,是此人將我們兩個體內的餘毒解了,去謝謝這位前輩吧。”
屋外,房蜜等人也已經趕到了。見到這麽多人一個個都在院裏等著,也不見人進去搜,房蜜便是氣得不行,也不顧自己一路追來氣都沒有喘透,開口就罵:“一個兩個平日裏多猖狂,真到有事的時候,就變得畏手畏腳了,大人要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何用?既是看到那賤人進了屋,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進去搜了她出來?”
那些人被她喋喋不休罵得有些受不住,有人忍著不耐到她跟前解釋道:“夫人,搜不得啊。”
房蜜柳眉都想倒豎了,“搜不得?”她沒瞧見先前的情況,更不知前麵發生了什麽,隻覺得這一群人自從來到竹屋,一個個就變成了窩囊廢。之前伏殺劉萋萋雖然不成事,可也還算動作利索。越想房蜜就越上火。
“竹屋的主人與吾皇有交情,我們得罪不起!”房蜜正要拿出那人給的令牌,強令他們執行自己的命令,方才說話的人已經解釋道。
為了個被利用的夫人,把自己搭上去,他們當然不樂意。總得設法讓劉萋萋自己出來了,他們隻管在外邊來個守株待兔,犯不著得罪竹屋主人。
可房蜜卻萬萬等不得,聽了這話柳眉都倒豎了起來,叉腰罵道:“真是沒用的笨蛋!他們一輩子不出來,難道你們就一輩子守在外麵?不會想別的辦法?火燒、水淹,什麽辦法不行?”
火燒水淹……這些辦法也不是不行。幾個人彼此打了個眼色,心領神會。
外頭的動靜劉萋萋和雲王早聽見了,隻是沒有立即出來。白衫人估計也受不了房蜜等人的鬧,又自外麵折了回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皺眉看著他們二人道:“唉,外邊那瘋婆子說話是越來越難聽了,再不出去,我可管不住自己手癢,要將你們丟出去……”
見沒人肯聽自己的,房蜜還要接著放話,一晃眼,就看到劉萋萋和雲王兩個攜手走了出來,不由就是一怔。明知道走出來是個死,這小賤人竟真的從正門裏走了出來,房蜜心裏就是一堵,難道她真的就不怕死嗎?自己可是獵手,今次殺不到獵物絕不肯空手而歸的!
可是見著劉萋萋一副淡然、完全不將自己和這麽多人放在眼裏的樣子,房蜜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剛才的得意勁減退不少。她雖口口聲聲要讓劉萋萋為一對兒女填命,但對方真的與雲王攜手而出,冬日暖陽底下,房蜜的後背卻不自覺冒出冷汗來,“劉萋萋,你總算肯出來了!本夫人還道你是當了那縮頭的烏龜呢!”
房蜜今天打扮得一副貴夫人出門燒香的派頭,又是唯一的婦人,是以,在那百來人裏,劉萋萋一眼便看到了她。隻是一眼之後,便不願再多看一下了,“我再說一次,害死你一雙兒女之人,不是我。”
房蜜根本不信,眼圈立刻就紅了,抬手指著劉萋萋道:“劉萋萋,這話你也有臉說出口,我的夕兒、蓮兒若不是因為你,怎麽會那般慘死?竟敢說出這種話來,你也不怕遭天打五雷轟!”
劉萋萋也知道自己不管說多少遍,房蜜都不會信的,當下也不再解釋,隻是巡視了一眼房蜜帶來的那些人。這些人衣著各不相同,但身上的某處卻都在衣服上繡著一朵花。花不是美觀的款式,卻是讓人越看越眼暈,至而頭暈,然後站不住腳。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後,劉萋萋悄悄掐了一把手上的肉,這才回轉過神來,心裏則已經是一凜。一時覺著眼熟,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你不相信我也不願多說,我還是那句話,害死他們兩個的真凶,我一定會親手揪出來。”
房蜜隻是怒視著劉萋萋,她現在過於激動,明知道對方是凶手,卻偏偏拿對方無可奈何。而白衫人已經在院裏的一處落了座,在往那群人瞥了一眼後,麵上似笑非笑的道:“現在人可是出來了,你們是準備用火攻,還是用水淹哪?”
一席話讓來的人麵色都不自在了起來,其中一個應是首領的不得不站出來回應道:“前輩千萬不要往心裏去,方才我等隻是心急,才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但這也是為了前輩好。”又指著劉萋萋和雲王道,“這位女子,是長老會、神女和朝廷都要捉的人,我等隻是奉命行事,前輩又是慧眼的人,相信不會為難我等。”
“哦,你的意思是,我老眼昏花、識人不清了?”白衫人似笑非笑看著那說話的人,好像能從那人的臉上看出花兒來。
觸碰到白衫人的眼光,那個人心裏一緊,忙道:“不敢。”
劉萋萋便抽空問雲王:“這竹屋主人你可認識?”雲王卻是搖頭,“我也不知他是何來曆。”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都不認識,又為什麽要幫他們呢?劉萋萋一時不解,就去回想白衫人同自己說過的話。明明腦中滑過什麽,偏這時腦袋有點亂,就是想不出什麽來。
劉萋萋兀自出神,在別人眼裏就變成了對他人的無視。來的人一個個恨得把牙齒咬了又咬,特別是房蜜。
白衫人站起身,冷冷瞥著人群道:“既然如此,那火把又是什麽意思?”
正說著,首領後背的冷汗都冒了出來。而房蜜則突然一把奪過身後人手裏的火把,朝劉萋萋猛地扔了過去。
事發突然,被奪的人還在愣怔,劉萋萋隻覺眼前火光一閃,緊接著就被人往後拽去,下一瞬就落入一道熟悉的懷抱裏。
白衫人的眼睛亮了一下,便又恢複了平靜。竟敢在自己麵前班門弄斧,當著眾人的麵,就把帶毒的火把投擲過來,真以為自己是紙糊的了。不過,能夠出動這種無色無味的絕世毒藥,看起來那丫頭得罪之人還真是不少啊。如此想著,一雙透著睿智的眼睛便往劉萋萋身上看了過去。
但見劉萋萋自雲王懷裏掙脫了,一臉平靜神色,仿佛方才房蜜的偷襲她早已料到。再看那雲王,隻是專注地看向劉萋萋,滿眼擔憂。
當火把落到地上的時候,房蜜的孤注一擲便宣告了失敗,眼睜睜看著劉萋萋被雲王護著,毫發無損。不甘心的她喉嚨裏發出了怪異的嘶吼聲,而劉萋萋已察覺空氣中的不對,就沒有太留意房蜜的癲狂,反而是擁著房蜜來的人無不受了罪,正一個接一個抽搐著往地上倒去。
那些功力深厚的見狀心頭都是一凜,顯然沒有料到房蜜居然連同一條船上之人也要害,居然想要同歸於盡。一時間,眾人也來不及與房蜜算賬,隻趕緊屏住呼吸,護住心脈,與房蜜的距離拉得遠遠的。而那個罵房蜜“你瘋了”的人,則在一口氣喘到一半的時候,便猛地瞳孔放大,雙眼凸起,身體“咚”的一聲栽倒在地,竟是立即中毒身亡了。
空氣中立即傳來刺鼻的惡臭味,居然是那毒藥迅速將人的身體腐蝕了。房蜜站得離那人最近,待反應過來時,差點把自己也嚇破了膽。那人說過此毒十分厲害,要自己務必小心使用。可她不甘心看著劉萋萋好端端活得逍遙自在,她的兩個兒女卻不明不白地冤死了,還要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所以,悲憤上心,也就不顧那人叮囑她的話。
劉萋萋也沒有想到房蜜是個瘋的,為了讓自己死,竟然一心隻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了。她心裏驚得一跳的同時,也與雲王兩個默契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快把這個服下!”劉萋萋從懷裏掏出藥瓶,倒了一枚藥丸就往雲王嘴裏塞。如此霸道的毒,比之那毒潭的潭水還要厲害,她現在也有些頭皮發麻了。
白衫人早掩了口鼻退到正房門口,此刻正遠遠地觀望著。劉萋萋眼角掃視過去時,發現對方的眼裏似掠過一絲驚惶,但再凝了眼看時,便就像無事人一般了。都是用毒、練毒的人,沒道理遇到如此霸道的毒隻是懼怕,而不研究一二的。劉萋萋眼裏都冒了光,便沒有注意白衫人的不對勁。而此時,藏在身上的小懶蟲和色彩斑斕們也已經躍躍欲試,發出吱吱的叫聲來。
正要朝地上那灘眼看化為血水的屍體走過去,忽然身後被人一扯,劉萋萋回過頭來,正觸碰到雲王深含擔憂、不舍的眼神。她不由緊緊握住他的手,腳步也停了下來,道:“放心,小懶蟲會幫我打頭陣。再說那毒雖然霸道,卻於我無礙的。”雲王已經服下她給的藥丸,如今見劉萋萋說話神情都與平時沒有異常,便信了她的話,但還是擔心道:“不要過去。”
“好,我不過去,讓小懶蟲它們去就是。”劉萋萋的手被雲王越抓越緊,隻得頓住腳,她也想看看小懶蟲和色彩斑斕們的本事如何。
那邊的房蜜仿佛受到感染,倒在地上以後,就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雙手和方才最靠近的那個人的腿,在快速地腐爛。莫名的恐懼和刺痛,讓房蜜在自己的驚駭尖叫聲中暈厥。色彩斑斕們很快就落在房蜜腐爛的地方,盡情地開始舔舐腐爛處。周圍人瞧了一個個麵無人色,連那白衫人也下意識扶著門緊抿雙唇盯著看。
“想不到你居然做到了。”過了半晌,白衫人忽然低聲說道,看向劉萋萋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同。
劉萋萋被說得莫名,就聽白衫人說道:“曆來,藍夭國的神女都把馴服巫神代代相傳下來的蠱神,當作畢生目標,可是,數百年過去了,卻鮮少有人做到。想不到,你竟然做到了。”白衫人眼裏閃爍著激動的淚花,可聲音依然四平八穩。
比起白衫人來,劉萋萋卻冷淡、鎮靜得讓人覺得過分,都懷疑她是不是戴了麵具,無論遭遇何人何事,那副表情都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但是有一件事,你恐怕還不知道。”白衫人仿佛真的看不下去劉萋萋過於淡定的樣子,故意欲言又止。
劉萋萋卻並不想知道白衫人又要故弄什麽玄虛,但雲王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生怕白衫人不說,有些急切地問道:“前輩有什麽話還請直言,晚輩感激不盡!”
倒是個識時務的年輕人,這丫頭有福啊!白衫人羨慕的同時,也不再賣關子,說道:“凡是馴養蠱神的神女,都必須要通過蠱神的考驗,否則,遲早有一天,會慘遭蠱神的反噬。”
雲王聽得心頭一震,看向正在房蜜腐蝕處舔舐的蟲子,眼神都變了,連忙追問道:“何謂反噬?”
白衫人說道:“就如你現在所見。”
此時,嘔吐的聲音此起彼伏,雲王本是強忍住的,此刻也再難忍下去了。他不想讓劉萋萋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便鬆了她的手,飛快地躲到竹屋後去。
見雲王匆忙跑開的背影,劉萋萋隻是淡然地垂了雙眸,腳步毫不遲疑地朝房蜜所在走去。小懶蟲若真如白衫人所言,遲早有一天會反噬自己,那也是以後的事。現在,她並不想讓房蜜就這麽死去,她要將害死劉銳夕的真凶捉出來。
房蜜本是暈厥了過去的,但又給小懶蟲和色彩斑斕們舔醒了,又痛又癢又酥又麻的滋味,讓她又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又是一陣哭聲一陣怪笑的,在眾人麵前她已是個瘋子了。偏生她並沒有真的發了瘋,還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劉萋萋朝自己走過來,還是毫發無損的,心裏便萬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