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挺身而出
劉萋萋淡然地看了一眼太後,手裏端著一個被太後打破的碗,碗裏麵是她重新熬製而成的藥。藥味濃烈,充斥著整個寢殿。劉萋萋沒有扯下那重重的紗帳,隻是把它們盡可能地紮束到一邊,讓空氣流通得好一點,又不讓太後柔弱的體質遭受秋風的侵襲。不過太後卻一點都不領情,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從能夠張嘴說話開始,便和她站在了對立麵。
大夫最怕的就是不配合的病人。
不過,劉萋萋自信有絕對的掌控力,使這個特殊病人最終信服她。
“兩個多時辰之前,太後連破口大罵的力氣都沒有,”劉萋萋一麵說著,一麵替太後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太後如果想徹底好轉,就吃了這點藥,以後遇到普通的毒藥,還可百毒不侵。”
“騙人的鬼話!哀家再也不會相信……”太後恐懼地盯著劉萋萋,身體下意識往裏縮。劉萋萋不禁狐疑,想了想,還是決定耐心略等一等。出來時,就碰到雲王端著一碗香味四溢的粥,“餓了吧,本王剛做好的粥,先吃幾口。一會兒還有鳥肉,院裏正烤著呢。”
劉萋萋一怔,依言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卻是溫馨美好。等滿滿一碗粥吃光,劉萋萋抬頭時,看到的是雲王溫暖的笑容,這一瞬,隻覺幸福美滿,從未有過的美好,讓她笑顏如花。
雲王怔住,良久,有晶瑩淚珠悄悄蘊上眼角,滾落成珠,“萋萋,你真好看。”他,終於成功了。激動、歡喜、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情,雲王笑得像個得了樹上果子的小孩。
劉萋萋彎唇笑著,倒沒有如雲王般激動,隻瞧著雲王俊美的容顏,認真問道:“何時送我鏡子?”雲王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小心翼翼取出裏邊的一麵鏡子,遞到她跟前,眉眼俱笑。劉萋萋接過鏡子,瞧見鏡中的自己容顏清秀,笑容真切,臉頰上原是瘦削處此刻已圓潤少許,之前僵硬的肌膚被這笑完全掩去,怪道碧雲天終於肯將鏡子拿出。
看著對麵之人溫婉雅致,笑容雲淡風輕中平添少許嫵媚,雲王一時竟看得癡了。直到劉萋萋問:“這裏有小廚房?”才緩緩回神,心中充滿幸福、溫暖。
雲王知她好奇,笑道:“沒有。隻是本王的萋萋要吃東西,本王自然是要變出一個來的。”隨後又問她還要吃粥嗎?
劉萋萋搖頭表示不要,又問:“你吃過了沒有?”雲王摸摸自己肚腹,臉上笑容美好,“本王已經吃過,太後的情況怎麽樣了?剛才過來的時候,還聽到她老人家的聲音呢,想必是大好了。”
“嗯,”劉萋萋點頭,眼中有著百折不撓的堅毅,“這次我把太後得罪得死死的,恐怕她完全好了後,怪罪下來,到時連你也要遭殃。不如,你還是先回吧?”
得了她的擔憂,雲王卻是滿心喜悅。他一麵掏出手帕給她擦拭嘴角的殘漬,一麵微微責備道:“說了要一同的,你這是又要趕本王走嗎?”被他這般親密舉動驚到了,劉萋萋一時不能動彈,“不是要趕你走,我,我是怕你受到牽累。”
“這怎麽是牽累?”雲王收拾好東西,細細擦拭淨了雙手,這才牽起她的小手,“走,我們進去看看太後。”
太後已自己起了身,此刻正大喊來人。喊了大半天,她的人沒來半個,倒是把她最討厭的劉萋萋招了進來。太後十分不悅的哼了聲,“該殺頭!哀家的人呢?是不是都被你用毒藥藥死了?”
太後隻顧生氣,一時沒有看到劉萋萋身側站著的雲王,更沒留意到他此刻麵上的神色。
“太後娘娘,請您對本王的王妃說話客氣點兒。”
“你、你說什麽?”太後轉眼,乍看到雲王時,她還挺激動和意外的,可雲王這話卻忤逆到了她,太後自然不願接受。她瞪著一雙疲憊老眼,赤著雙腳,拖著長長的白衫,毫無形象地站在兩個年輕人麵前。
劉萋萋目光平靜,望向盛怒中氣得嘴角打哆嗦的太後,反對雲王說道:“我說的沒錯吧,她現在能叫能跳還能動怒,對著我喊打喊殺的,長命百歲我不敢保證,但她身上的瘟疫我可是徹底解了毒的。”雲王伸手,極自然地攬著她的腰,看向旁邊沉睡不醒的老嬤嬤,“那邊的嬤嬤是你下了藥?”
太後隻覺得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團上,一口氣差點沒有上來,捂著胸口重重跌坐在榻上。
劉萋萋道:“我要不給她下藥,太後的病還會反反複複。”
“你說什麽?”太後吃了一驚,看著劉萋萋一臉難以置信。
雲王道:“你如何確定正是此人所作所為,才導致太後的病一直未好?”
劉萋萋走過去,拉起老嬤嬤衣袖道:“她的衣袖有一種異味,是長期沾染那種藥物遺留下來的。我進來的時候,她先太後一步,想要把我推開。我自然不會讓她得逞,剛剛避開,就發現從她身上掉下一物。”劉萋萋從老嬤嬤那衣袖中拿出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太後一見,臉色頓時就變了,“這,這不正是太子為哀家求回來的平安符嗎?”
“是平安符沒有錯,不過它上麵的毒藥,正是導致太後一直沒有擺脫瘟疫的原因。”劉萋萋從容將平安符收回,太後的目光充滿質疑,“既然這平安符有毒,你怎麽會沒事?”
劉萋萋淡然而笑:“我怎會有事?我是百毒不侵之軀。”
這時太後的情緒已平複下來,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過,不過身為皇家尊貴之人,怎麽可能向劉萋萋這等平民低頭?隻是聲音和氣少許,“小丫頭竟有這等本事,倒是讓哀家驚訝了。不過,你膽敢用此平安符栽贓太子,該當何罪?”
劉萋萋微微低眸,原來這平安符竟是太子蕭逸親自求來的。正在思量,忽覺左手一緊,不必看,也知是雲王擔憂,伸了手纏住她的手。她唇角微彎,笑得溫柔。再抬眸看向太後時,目光仍舊雲淡風輕,“太後明鑒,我事先亦不知這平安符原是太子殿下求來的。如今太後娘娘隻需將這老嬤嬤喚醒了問話,一切真相自然大白。民女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就告退了。”說罷,朝太後娘娘行了一禮,遞了一個眼色給雲王後,兩人默契地相伴而出,丟下怒氣不減的太後。
出來太後的寢宮,太子正領著人明火執仗相候。劉萋萋迎上去行禮後稟道:“太子殿下放心,太後娘娘的病情已經好轉,此後尋常毒物都奈何不得她,不過,宮裏那平安符是罪魁禍首,太子殿下英明,相信自會處理妥當,我就不在此逗留了。”說罷,不等太子張口,便與雲王約好的一般,相伴著出宮而去。
這對男女太也囂張!手底下人連忙請示,太子卻擺手道:“不必阻攔,讓他們走吧。”當時請劉萋萋進東宮之時,她的母親及十幾個黑衣人,便被她早一步送走,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在看出她意圖入宮,方才有了前麵的禮遇相迎。“她需要什麽,盡力滿足。”想到那交換的條件,太子鄭重吩咐下去。
一路行來,夜色茫茫。兩人於這夜色中徐徐行走,十指相扣,卻不覺淒風冷雨。原來這秋夜中,雨水悄然而下,給這被瘟疫席卷了的城市更添淒清。雲王緊緊包裹著劉萋萋的手,問道:“冷嗎?”
劉萋萋徐徐搖頭,卻是眉頭緊皺道:“我想象不出,到底是誰,究竟為了什麽,要將這天災演作人禍。天災尚不可怕,人禍卻是讓我心寒。”
雲王將劉萋萋緊緊擁入懷中,“萋萋,無論是天災抑或人禍,本王都會與你相伴,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他知道她,若是看著這悲慘的境況無所作為,心裏必定難受。他陪她,自是要看到她日日在他麵前真心歡喜,一如在太後寢宮前,如花般燦爛地笑。
劉萋萋伸了雙手,繞過雲王的腰,將頭深深埋入他懷中。得他這般理解,是她之幸,也是她之福。
天光大亮,秋風蕭瑟,分明萬裏無雲的麗日下,人們卻覺日子悲苦。這份悲苦在不斷感染瘟疫、死亡的掙紮過程中,持續了一段日子。就在這天清晨,遠遠地從城門方向傳來一個福音。
“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有大夫可以救治這場瘟疫?”問的人滿臉憂慮和焦急,渾身顫抖著,不敢相信。
說的人激情澎湃,滿臉亢奮,亦是渾身顫抖,“當然是真的!好多人都朝城門口方向去了,你們也抓緊時間去吧,去晚了,恐怕人命就耽擱了。”那人說罷,顫顫悠悠杵著拐杖轉身去通知其他的人。得了這種瘟疫的人,不輕不重的人,就像他這般,死不死活不活,卻也沒有多大希望。而重的人,連亂葬崗都沒法去,死在半道上,屍骨連野狗都不會光顧,最後是官府派人來,集體焚燒填埋。
聽到劉萋萋在城門口打造聲勢、救治病人的消息,太子當即將劉家人釋放。手底下的人不解,“太子殿下為何不囚禁他們以挾製那女子?”想要人做事,扣押他家人。這等手法最是管用。太子卻知劉萋萋不會吃這一套,他知道當年她用雙手爬著離開劉府,那心想必在那時便已死去,光是給她戴上不孝的高帽,怎麽樣也算不得光明磊落,他堂堂太子,犯不著對個女子用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