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碧雲天,該!
劉萋萋慢吞吞地踱步,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的變化。直到易簫將軍再也無法忍住,策馬擋在了她麵前,劉萋萋才回過神來,仰起脖子望向對方。
“你究竟要走到什麽時候?”易簫將軍說著這句話,感覺自己嘴巴裏上下兩邊的牙齒已經打起架來,要不然,怎麽會感覺他在咬牙切齒呢?
劉萋萋像是吃了一驚,“怎麽,將軍您沒有先行一步嗎?哦,我沒有車馬,得要到外麵看看哪裏有租車……”她的話音尚未落下,嘴裏就忍不住發出“啊”的一聲驚叫。因為,她突然被對方從地上一把撈起,甩到了馬上。
不容置疑的聲音隨即噴薄到耳邊,“坐好了,本將軍還不至於吝嗇到那等地步!”易簫將軍話音尚未落下,底下的賽雪已經通人性地嘶鳴一聲,撒開四蹄得得得往前飛奔而去。
“啊!你慢點!”風聲灌耳間,劉萋萋但覺渾身不在自己把握中。
易簫將軍嘴角噙上了一抹溫柔的笑,“賽雪乃千裏良駒,快就是它的優點!”好似在回應主人一般,底下的馬兒速度更快了。
“你……你們!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劉萋萋死死地抱住易簫將軍的腰,小臉嚇得全無人色,腦袋也暈暈乎乎,視線更是模糊一片。在她咋咋呼呼的時候,她隱隱約約聽到他悅耳的朗笑聲,“你浪費了那麽多時間,現在正要補回來!”
感覺到腰部傳遞過來的微涼突然鬆了、消失掉,易簫將軍臉色不由一變,“萋萋!停下!”
淒厲的呼喚聲貫穿在風中,連風兒也顫抖了起來。賽雪感應到了主人悲傷、恐懼的情緒,四蹄很快停了下來。不遠處的地麵上,側身躺著一個身影。易簫翻身下馬,幾步飛奔而至。
隻是他快,卻有人比他更快。
“砰!”的一聲大響,一個直拳照準易簫將軍的麵門打來。
賽雪嘶鳴一聲,撒開四蹄衝向來人。
易簫卻不避不讓,感受著鼻子滴落下來的溫熱,目光直視來人,“我沒有照顧好她,這一拳,是我欠她的。”
打完了那一拳,陡然出現的那人冷靜下來。他不再理會易簫將軍,轉身朝躺在地上的劉萋萋行去,“以後,我絕對不會假手於人!”屈身跪下,臉上布滿了擔憂、著急,還有眼底含淚的悔恨,“萋萋,我來晚了!我不該放開你不管,更不該相信他的話,以為他能夠照顧好你,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離開你!”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劉萋萋,直接無視已經跟過來查看情況的易簫將軍。
“你以為她還會跟你走嗎?”
易簫將軍攔住了他的去路,雙目灼灼,裏麵仿佛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碧雲天!”易簫將軍咬牙切齒,衝著對方揮拳。
碧雲天沒有躲避,直到感覺嘴角流出血水,他才冷靜地盯著對麵的易簫將軍道:“我們兩清了,太子!”說著,便要抱著劉萋萋繞過去。
“嗯……”劉萋萋終於蘇醒,睜開的雙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睛。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將軍!”
為她聲音所驚,兩個目光對峙中的男子不由朝劉萋萋望去。
“你醒了?”兩個男聲重疊在了一塊,兩人彼此瞪了對方一眼,隨後,又不約而同地問道:“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劉萋萋有點懵,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碧雲天的懷裏,更不知為何這個易簫將軍突然間對她的態度與之前有很大差別。她略微沉吟了一下,對碧雲天道:“碧雲天,你先放我下來。”
“你還能走嗎?”碧雲天很是不放心,卻也依言將她放下地。對於劉萋萋冷淡如常的態度,他心裏莫名緊張,看向劉萋萋時目光也複雜了起來。
劉萋萋搖了搖頭,推開碧雲天的扶持,“不知我方才怎麽了,竟忽然失去知覺……”
“你,難道不是你自己要跟本將軍鬧別扭,才鬆開了本將軍的腰?”易簫將軍問道。
劉萋萋瞥了一眼易簫將軍,隨即,她搖了搖頭,“難道我在將軍眼裏,是那樣的人嗎?”她還要找出寶藏,救出蕭望叔叔,從而幫助司徒流芳了卻心病。怎麽可能在這種節骨眼上為了跟個陌生人鬧別扭,而撒手主動求死呢?剛才的突然昏厥,多半是因為顛簸引發了她體內餘毒翻湧。
“這倒不是,隻是……”易簫將軍忽然不知該如何接話,臉上,一絲可疑的尷尬快速掠過。
與此同時,將二人如此親近的對話舉止看在眼裏的碧雲天下意識握起了雙拳。
劉萋萋不禁微微一笑,難得易簫將軍對自己和顏悅色一回,她的心情自是好的。“那麽,就請將軍前方帶路,我們還要加緊時間前往義莊!”她說著話,目光卻是望向了一旁已然冷臉的碧雲天。
“碧雲天,你是要與我們一起去義莊,還是?”察覺到了碧雲天此時的異樣,劉萋萋心中略過一絲狐疑,卻沒有想到更多。她隻是感覺今天的碧雲天有些古怪,或許是心裏藏了什麽事。
碧雲天終於反應了過來,“去義莊幹什麽?”
“你還記得那批被我用迷藥迷倒的軍士嗎?”劉萋萋說道,“易簫將軍說他們全都死了,我想親自過去驗看,到底他們因為何故死亡。”
“軍隊死人,且是大量離奇死亡,應該由朝廷出麵,將屍體帶回刑部審訊。”碧雲天歎了一口氣,目光卻是看向太子蕭逸。他心裏想道:若不是太子蓄意安排,那些軍士的屍體怎麽可能會被隨意放到義莊?隻是,太子如此安排,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
碧雲天沒有繼續深思下去,“萋萋,那些場麵不適宜女子觀看,你還是別去吧。如果你不放心結果,我自會出麵替你料理。”
劉萋萋還是頭一回見著碧雲天說話如此斬釘截鐵的,她明顯地愣了一下,等到碧雲天把話說完了,她才回道:“不必了,我相信自己能夠處理得很好,何況,”她將目光調往易簫將軍,“我相信,將軍也絕不會容許自己的屬下白白死掉。碧雲天,我看你似乎另外有事,不如我們日後在京城最大的酒樓碰頭。”
“劉萋萋,你又要把我從你身邊趕走嗎?”
劉萋萋正要舉步而行,驀然聽見耳畔傳來碧雲天異於往常的說話聲。她不由一怔,實在不明白碧雲天因何如此憤怒。
“劉萋萋,你信不信,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碧雲天惡狠狠盯著劉萋萋的背影與側臉,突然之間不知自己究竟怎樣,才能夠令劉萋萋止步。
“你就,你就怎樣?”這時,卻是易簫將軍站到了二人中間,不僅阻斷了碧雲天望向劉萋萋的視線,也遮擋了劉萋萋回身望向碧雲天的視線。他目光帶著警告,逼視著碧雲天:碧雲天,不要逼本宮對你下手,否則,你知道後果會是什麽!
劉萋萋呆了一呆,雖然為碧雲天古怪的舉止驚了一下,卻沒有回頭要去看碧雲天的意思。而在聽到易簫將軍說話的語調時,她忍不住嘴角輕輕一扯,“二位慢聊,我先走了。”
她就這樣走了?二男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劉萋萋舉步朝著賽雪行去,一點兒也沒有認生的怯怕。抬手就朝賽雪如雪的額頭撫去,聲音輕柔:“喂,賽雪,你該不會也跟那邊的人一樣吧?”
什麽一樣?
“……一樣的無聊,幼稚。”
賽雪高傲地打了一個響鼻,不讓劉萋萋碰到自己。劉萋萋嘲諷一笑,將手收了回來,“你是千裏馬又如何呢?我還不樂意騎著你呢。”說罷,故意與賽雪擦身而過,舉步投入一旁綠草如茵的山道。
賽雪嘶鳴了一聲。
“哎呀!”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子慘痛的叫聲。劉萋萋身體一僵,雖然沒有回頭,卻分明認得那是碧雲天的聲音。她心頭莫名一緊,莫非,他又被人追殺受傷了?可是轉念一想,他現在哪裏還是碧王府尊貴的小世子?隻不過是紅塵中平凡普通的小市民,怎麽還會有人對他的性命感興趣?所以,她沒有回頭,而是接著走自己的路。
空氣中,那股難聞的臭味從不遠的高處隨風飄來。劉萋萋舉目眺望,隻見綠草如茵的山道盡頭處有一座孤零零的建築群。想必這裏就是停放有死亡軍士的義莊了。
太子在與碧雲天對視後不久,便覺得自己此舉何等幼稚,衝著碧雲天低罵一句:“幼稚!”之後,連忙尾隨劉萋萋大步趕去。而賽雪見到主人動腳,便通人性地跟隨。就在他動腳不過三四步之時,卻猛然聽見碧雲天的呼痛聲。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到碧雲天已經彎下腰,手捂肚子,煞是痛苦的模樣。
太子下意識想要朝碧雲天行去,然而,當他眼角餘光瞥見前方正在山路上拐彎的劉萋萋背影時,就猛然鎮定下來。他注意到了她在碧雲天呼痛時背影發僵的瞬間,盡管很快,他卻偏偏瞧見了。可是,她為什麽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看一眼碧雲天呢?難道是……
想到碧雲天是為了欺騙劉萋萋,想是這樣的事實已經發生了多次,所以劉萋萋已經不再上當了,太子便對身後的碧雲天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碧雲天,該!
前方,沒有任何人回頭、轉身,更沒有人回來找自己。碧雲天彎下去的腰於是慢慢直了起來,他雙眼血紅,一如方才太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