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理所應當的禮物
劉萋萋好不容易才重返劉府，哪裏肯如他所願？可是，在拚命撲打和掙紮的過程中，她的力氣還是漸漸地小了下去。就在鄒靜之以為她鬧夠了也鬧累了的時候，她大大的眼睛忽然浮現出狡黠的光芒。湊近漸漸困得看不清楚眼前的鄒靜之耳邊，劉萋萋低低地說道：“鄒靜之，我們後會無期吧！”
“啊……啊！”馬車被劉萋萋叫停了下來。鄒府的下人被她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一下子全吸引了過去。“大少爺怎麽了？”“我也不知道……他好端端的就突然這樣了！”無辜的女子愣住在那裏，仿佛在極力壓製著遭到驚嚇後的恐懼，聲音顫抖。然而，就在大家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鄒靜之身上的時候，劉萋萋不動聲色地衝大家施放了迷藥。
這是一種無色無臭的迷藥，隻需要那麽一點點，卻能夠在幾個呼吸間快速地把四周的人迷暈過去。望著四周倒下去臉上神情完全就沒有反應過來的亂七八糟的人，劉萋萋長長地歎息一聲。若是能得恣意妄為的自由，該有多麽地好。
“都給我滾出去！”盡管隔著兩道月亮門，但那尖利的女聲還是傳了過來。“還不滾？！”聽到身後的門口還有人，屋子裏的女子幾乎咆哮道。
劉萋萋一手提起裙擺，一手扶著門，動作笨拙地走了進來。
“你來幹什麽？！”扭頭發現是她，劉惠蓮明顯一愣之後，勉強按捺住一些火氣。
劉萋萋就像是在欣賞一個木偶一樣，大大的眼睛水潤潤的，直勾勾看著劉惠蓮。比起劉惠蓮衝天的火氣，劉萋萋可就顯得過於平和了。仔細端詳著劉惠蓮因為挨打而高高腫起的麵頰，劉萋萋抬起右手食指點向對方，嘴裏問道：“是誰下的這樣重手？一定很疼吧？”腦中迅速地劃過鄒靜之與碧雲天的臉，不是鄒靜之就是碧雲天吧，哦不，對自己態度和善的南王也極有可能會出手。至於母親……想到她那副卑微隱忍的身影，劉萋萋忍不住皺起眉頭。
劉惠蓮道：“劉萋萋，你少在這裏幸災樂禍！不要以為你有南王和小世子撐腰，就可以橫行霸道、為所欲為了，等他們一走，母親一定會重重地責罰你。而我，身為鄒府大少夫人，也會依照規矩責罰你！”說到後麵，劉惠蓮也終於找回一些理智，是的，她是鄒靜之明媒正娶的正室，憑什麽要在一個妾的麵前失了身份？
口口聲聲說要替自己出氣的鄒靜之竟沒有出手，反而是碧雲天跟南王聯手對付了劉惠蓮？劉萋萋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但是很快，她就接過話茬，慢條斯理地道：“你說得沒錯，我今天還真就是因為有南王和小世子。”劉惠蓮的臉上蒙了一層迷惘，她本來以為劉萋萋就算不會委婉否決，但至少也會避而不答。但是，劉萋萋卻直接坦白了她與南王和小世子的關係非同尋常。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已經得罪了一個不應該得罪的人呢？
生平第一次，劉惠蓮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但是，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不在意地掃了一眼剛才被她發脾氣時砸了到處都是的東西。目光轉向了劉萋萋，“劉萋萋，你如果是想來看我笑話的，你已經看到了，請回不送；如果你有其他事情，趕快說，本小姐可沒這閑工夫陪你磨嘰。”
劉萋萋朝她一步步靠近過去，那步子邁得不大卻也不小，剛剛好將劉惠蓮給逼到了屏風一角。直到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窘迫的神色，劉萋萋才停下腳步，她也不拐彎抹角，問道：“今天我被人當街襲擊，是不是你叫人幹的？”
劉惠蓮下意識想要摸摸腫起來的臉，誰知剛碰一下就疼得她忍不住“嘶”地抽氣。此時此刻，屋子裏的丫頭婆子早就因為她的大發脾氣，全給打發到了院子外頭去。所以，屋子裏更是靜得怕人，而劉惠蓮的抽氣聲也就變得更加大聲。
好容易忍過一撥疼痛，劉惠蓮齜牙咧嘴的道：“是我叫人幹的又如何？哼，你不過是個庶出的，也想爬到嫡出的頭上來作威作福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出身！”
庶出。
“沒錯，就因為我是庶出，所以，你們認為，把我當成禮物送給鄒府，是理所應當的，對不對？”劉萋萋的話平靜而和緩，像是有另一個人附體到了她的身上，讓劉惠蓮莫名其妙心裏感覺毛骨悚然。
劉萋萋沒有要等她回應的意思，而是看著劉惠蓮腫起來的半邊臉頰，唇角帶了淺淺的笑意，“如果我把你們當成禮物送出去，不知道大姐姐以為如何呢？”
“你是瘋了不成！”劉惠蓮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向劉萋萋，“劉萋萋，你怎麽到現在都不明白！”
劉萋萋懶洋洋瞟向對方，“明白什麽？”
“你是庶女，又已經做了妾室。這輩子就這麽定下來了，不管你高興與否！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劉惠蓮第一次有恨不得掰開劉萋萋的心口，想要看看她到底為何這般強。
屋子裏有了短暫的寂靜。
劉萋萋忽然輕輕一笑，“多謝大姐姐的一番提點，從前雖然與大姐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是，像現在這樣推心置腹地談話，還是頭一次呢。”她的話，使劉惠蓮愣了一下，原本還蘊含了不少怒火的臉上也緩和了一些。劉萋萋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劉惠蓮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劉惠蓮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從鬼門關裏溜達了一圈。就在剛才，劉萋萋把劉惠蓮逼到屏風一角無處可退的時候，劉萋萋暗中藏在指甲裏的毒藥隨著她抬手的動作，對準了她。隻要劉惠蓮矢口否認指使司白岩來害自己，她便不再猶豫，要劉惠蓮永遠生活在醜八怪被人嘲笑的世界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劉惠蓮卻很坦然地承認了。
出了院子，劉萋萋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可惜了，差一點點，就可以看到對方先是毀容，後是痛苦地死去。這毒藥隻要沾上那麽一點到傷口去，便會嚴重阻礙傷口的愈合。若是劉惠蓮因為幾個耳刮子而變成了醜八怪，就算最後沒有痛苦死去，也會生生被自己氣死，沒有被氣死，恐怕也會自己羞死吧。
“萋萋，你怎麽過來了？”看到門口忽然出現的劉萋萋，正廳裏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碧雲天快步朝她走過去，雖然在劉萋萋的眼裏，他的腳步怎麽總是感覺有幾分虛浮、飄忽？但他在她跟前站立的時候，卻又沒有讓劉萋萋感到有什麽不對勁。
望著碧雲天從眼底透出來的熱情與親切，劉萋萋隻是微微別過身子，越過他，朝劉洋平與房蜜二人行去。她的雙腿在經曆過那場劫難後，就一直沒有完全複原，因此她行得很是緩慢。可是，那執著的眼神與堅定無比的目標，都讓碧雲天等人無法忽視，他心有不忍地站在原地，隻是隨著她的身影緩緩轉過頭去，繼續默默地關注著她。
“您二位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目光冷峻地落在劉洋平夫婦的臉上，劉萋萋平靜地說道。
一看到她進來，房蜜的臉就拉了下來。身邊的嬤嬤立即低聲說道：“夫人，奴婢馬上去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做事，怎麽會讓三小姐闖了進來……”
“去吧。”身邊的嬤嬤還算識相，沒有讓她把怒火發出來。房蜜微微點了點頭後，眼前就出現了一雙繡鞋。看到這雙並不十分鮮亮的繡鞋，房蜜冷下眼眸，對劉萋萋說道：“你是怎麽進來的！這裏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和我正在會客，女兒家家的，還不快點退下？這樣拋頭露麵的，真是不知羞恥，不知檢點，可不要丟了我們劉府的臉才好。”
生怕司徒流芳會因房蜜的話而動氣傷身，侍立在其身旁的呂嬤嬤便低聲說道：“想不到小小姐竟有這等本事，能夠激怒劉夫人——越是生氣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綻，小小姐一定會好好抓住這些破綻，不讓對方占了便宜去的……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她已經長大，不需要你再時時處處為她遮風擋雨。”你應該安下心來，好好守護與南王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但是，這句話呂嬤嬤卻極有分寸地沒有說出口。
司徒流芳擱在膝上的雙手已經漸漸放鬆下來，而這時，她才感到不知道出了多少身冷汗。明知道呂嬤嬤所言頗有漏洞，隻不過是為了寬慰自己，但她還是心中領了情，輕聲說道：“你說的對，萋萋已經可以保護她自己了。”話雖如此，但她卻不能夠把視線從劉萋萋身上移動開，仿佛這一移動，需要耗費很大的力氣與精神。也難怪房蜜會忍不住動怒，隻因為正廳之中的氣氛已經激烈到了快要把屋頂掀翻的地步，而劉萋萋卻隻言片語，甚至是輕描淡寫地告訴對方，她都聽見了。
“那麽，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劉洋平問道。隻是，他剛一開口，心裏就後悔極了。這件事情分明不需要劉萋萋同意與否，自己身為劉府老爺，上頭除了幾個同宗族的長輩外，再沒有什麽老人能夠說得上話，當然就他說了算。可是，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在劉萋萋陳述完那句話以後，問出那麽一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