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她的命運,她說了算
碧雲天似乎感覺到嘴裏有異樣的液體,漸漸陷入昏迷中的他下意識開始吮吸起來。
還好不用她強行灌入,劉萋萋心頭鬆了一口氣,紫紅色的臉頰便印染上了淺淺的微笑。看在流年的眼中,不知為何,竟然自然地印象深刻。有濃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流年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在見到劉萋萋神情異常安詳之時,又不知怎麽,終究無法開口。
連著吮吸了幾回,碧雲天盡管依舊昏迷,神色卻比之前好了幾分。見劉萋萋再次用牙齒咬破手指指肚,流年猶豫了一下,便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把短匕,遞了過去。劉萋萋隻是愣了一下,也沒有去看流年,接過匕首,把牙一咬,匕首瞬間割破左手中指,紫紅色的血立時冒了出來,她又迅速把手指探入碧雲天的嘴裏。
直到眼見著碧雲天臉色一點點好轉,劉萋萋才突然覺得手指被碧雲天吮吸的感覺,酥酥麻麻,有點癢,又夾雜著些疼痛。這些感覺傳達到全身,整個人就好似被人嗬了癢癢。她一時間神情有些怔忪,也就沒有注意到麵前流年目光灼灼盯向自己的怪異神色。
約莫過去一盞茶時間,屋子裏一直很是安靜,隻有碧雲天吮吸手指的聲音、劉萋萋漸漸紊亂的呼吸聲,以及流年想要遮掩尷尬心情的輕咳聲。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忽聽劉萋萋輕聲說道:“好了,帶他回去,將養一段時間,毒素就會全部退去……”
流年聽出了她遮掩不住的疲乏,一時間有些呆愣。待到反應過來,隻見劉萋萋已經合上雙眼躺到了榻上,神情間的疲憊與安詳竟然渾然一體。這樣的劉萋萋,多像一個玩累了的小女孩。女孩忽然睜開雙眼,視線落在頭頂之上的帳上,“別忘了,你的身上也有毒……”
他也中了毒,流年自然是知道的。明知道他也中了毒,可是,她竟然沒有出手相救。流年不知道自己為何心生了這小小的怨懟,本想扭頭離去,終究沒有忍住心頭一口酸氣,“那你為何不一並解了?”
劉萋萋又慢慢合上了眼,嘴唇蠕動間,流年聽得她聲音裏的疲乏越來越重:“碧雲天醒後,端看他要不要像我救他那般,救你了……”
“你……”流年張了張嘴,終於把後麵的話吞回肚裏。想到可能去而複返的殺手,流年不再逗留,簡單處理了身上的傷口,背起碧雲天離開了鄒府。
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劉萋萋睜開眼時,以為自己已經投胎另外做人。然而,當她越來越清晰地看見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時,劉萋萋知道自己沒有死。
“萋萋,你醒了?”鄒靜之再也不是從前所見過的那副模樣,眼下的他眼底青黑,眼睛裏有紅紅的血絲,唇的四周還有青的胡子碴。可是看到劉萋萋醒來,原本無精打采的人便立刻神采奕奕,雙眼變得有神。
劉萋萋努力回想過去,記得她被嫡母賣給鄒老太爺做了第十九房小妾,而這件事還是她親生兄長親力親為,給她下了春藥。自己百般忍讓,以為可以喚醒哥哥的一點良知,換回嫡母的一絲愧疚。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忍讓,在別人眼裏隻是無能、懦弱的表現。
“萋萋,你要喝水?”鄒靜之滿心憐憫地瞅著榻上的劉萋萋。看到她終於睜開雙眼,好幾天沒有動靜的嘴唇終於肯蠕動起來,不禁激動得親自接過丫環端來的茶水,想要親自喂水。
那一天,他發現暈倒在佛堂後頭的鄒老太爺時,老太爺那向來引以為傲、傳宗接代的寶貝為人切下,身下和屋中一灘灘血跡,鄒靜之當時就嚇得麵如土色,險些沒有暈倒當堂。而劉萋萋則麵色紫紅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莫非此事是與劉萋萋有關?當時他腦海中竟瘋狂地想到這一點。
劉萋萋歪了一點兒頭,到底沒有抵過口幹舌燥喉嚨痛的折磨,就著鄒靜之的手,一點一點把茶水喝下去。房蜜、劉銳權,還有劉惠蓮、劉惠香若是知道她與金銀窩有淵源,哪怕吃下劉銳權從金銀窩弄回來的春藥,自己也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解掉,他們一定會後悔莫及,也會對她更加嚴防死守吧。
但看著這種所謂親人如此對待自己,劉萋萋還是覺得心裏很痛、很痛。她不明白房蜜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不明白親生的哥哥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當知道服下解除春藥的藥物後,察覺自己竟然下半身無法動彈,劉萋萋心裏的無助多麽令她恐慌。
隻是這恐慌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碧雲天闖了進來。在看到碧雲天不顧個人安危,變成血人倒在眼前的時候,劉萋萋心裏的恐慌立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就是想盡辦法、絞盡腦汁去救這個笨蛋。在給碧雲天喂手指血的時候,她看到了係在他腰間的碧玉。趁流年不注意的時候,她悄悄地又握了握這塊碧玉。
沒有錯,在被她的嫡姐劉惠蓮關在箱子裏時,那個起初扼住自己咽喉,卻因為劉惠蓮那一聲“劉萋萋”的稱呼而突然鬆開手的人,就是碧雲天。
而自己被鄒靜之擄走,一直沒有放棄追蹤她,在佛堂暗中點了老太太穴道使之不能動彈,又為了從虎口狼窩中救她的人,也是碧雲天。
“萋萋,你終於肯對我笑了!”
鄒靜之的聲音喚醒了陷入回想中的劉萋萋。是的,她此刻臉上全是柔和、明媚的笑容。但不是對著鄒靜之,而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像碧雲天這樣的人,肯不參雜任何功利、欲念地在意她、幫助她,甚至是跟隨她。
在嫡母與親生兄長聯手陷害她的時候,她的心中全是生不如死的痛苦。眼看碧雲天變成血人倒下,劉萋萋就立即想到了死。鄒老太爺該死,黑衣蒙麵人該死,而碧雲天也要死了,自己又有什麽是值得留戀的?想到王當遺書中“以毒攻毒”之法,她便決定了同歸於盡。
沒有想到,她竟然沒有死。不知道現在的碧雲天情況如何了?
“稟報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鄒靜之好不容易見到劉萋萋的一點點回應,心中正在高興,冷不丁有貼身仆從打擾,當下沉了臉色。他放下捧在手裏許久的瓷碗,冷聲道:“她來做什麽,讓她回自己屋裏呆著。”
“……是。”貼身仆從低下聲音,瞥了一眼正欲抬腳跨入門檻的新娘子劉惠蓮,“大少奶奶,大少爺有事不能見您,您還是先回自個院裏吧。”
劉惠蓮手裏正提著食盒,今日為了來見鄒靜之,她特定作了精心打扮,原本的垂髫少女發式已經梳成了少婦發式,還在發上簪了閃閃發亮的牡丹花發簪,身上穿的也是她出嫁前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才精心趕製出來的新婦服飾。嶄新的她,在眾人眼中,自然別有一番嬌美新婦的美豔。
鄒靜之與她拜堂成親當天,劉惠蓮直等到紅燭燃盡,也不曾見著鄒靜之的影子。那些善於見風使舵的鄒府下人見她受到冷遇,沒有幾個給她好臉色看。劉惠蓮想著成親之前鄒靜之的溫柔和善,也顧不得受人白眼,花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精心準備了一頓飯菜,親自提來。沒有想到,自己的夫君竟然連見都不肯見她一麵,便直接打發了自己。
劉惠蓮衝著那仆從劈手就是一個耳光,顧不得生疼的手,她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擋我的路!”
仆從冷不防她會突然動手,一時沒有躲閃,臉上狠狠挨了一個耳光,疼得他連忙伸手捂住臉,身體卻是不避不讓,依然擋在門口,“大少奶奶,沒有大少爺的吩咐,您不能進去。您若執意要進,就從奴才的屍體上踏過去。”
劉惠蓮沒有想到一個小小奴仆,居然敢公然對抗自己,氣得漲紅了臉,瞪著仆從,一時說不出話來。“狗奴才,你以為你的命有多貴,竟敢口出狂言,以為我就不敢動你了是不是?”
外間鬧哄哄的聲響自然很快傳到屋裏人的耳朵。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劉萋萋微微蹙起眉頭,唇角卻露出一抹譏笑。她的這個嫡姐,就算嫁作他人婦,也依然如此囂張。看鄒靜之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就不知道他能夠忍劉惠蓮多久了。
鄒靜之一直麵對著劉萋萋,自然而然很快就發現了劉萋萋神色間的變化,他站起來,俯下身來對劉萋萋柔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來傷害你。”
是嗎?
劉萋萋嘴角的笑加深了一些,瞧著鄒靜之走出去的高大背影,心頭的痛苦與仇恨並沒有因此而減少一絲半點。就因為她是個妾生的庶女,所以這輩子合該受嫡母、嫡姐們的欺淩嗎?感覺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的劉萋萋,藏在被褥中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既然老天讓她又活了下來,從這一刻起,她的命運,她說了算!
門外傳來了劉惠蓮驚喜而嬌柔的聲音:“夫君,我親自下廚做了幾樣菜……”隻可惜,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鄒靜之冷聲打斷了:“不必了,竹生,送大少奶奶回去。”
竹生從鄒靜之身後走出,來到劉惠蓮麵前,抬手一揮,說道:“大少奶奶,請回吧。”
劉惠蓮俏臉頓時色變,望著鄒靜之修長的身影沒入房中,恨得咬牙切齒,卻終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下,她並不知鄒靜之冷遇她的原因是什麽。
竹生擋住劉惠蓮的去路,同時也擋住了她望向屋裏的視線,“大少奶奶,走吧。”聲音已經顯得不耐煩了。劉惠蓮朝屋裏張望了一陣,終於不甘心地扭身要走,卻又好奇,問竹生道:“屋裏住的是誰?”
……………………………………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