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來電
我聽說她服毒的事,心裡不安,想要跟著母親去醫院,奶奶正巧來到我家送點心。母親說了表姐的事,奶奶就誦經為她祈福。
她們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我躺著躺著,突然哭了。明明不知道她能不能搶救回來,還是莫名其妙的哭了,就好像再也見不到她一般。
這時候客廳里的電話卻響了。
響了一遍我沒有接,過了半天,又響了。
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我顫顫巍巍接起電話,裡面是媽媽的聲音。
「你怎麼樣?」
「我很好,要睡了。」
她聽了,就放心把電話掛了,我卻一夜也沒睡好。
第二天大姨告訴我,表姐沒了,喝的百草枯,人進去就僵了,穿壽衣的時候身上卻軟綿綿的。
百草枯是個決絕的葯,沾一口,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看來母親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是表姐沒了的時候,她本來打算那個時候告訴我,卻沒有說出來。
表姐最喜歡澳門,所以燒成了灰,拋入海里。
我手裡還有當時她去澳門給我帶的紀念品,那是一盒鑰匙扣,嵌著彩色玻璃。
母親是表姐的老師,那時候每天都接她放學。有一天她等著等著,才想起來表姐已經不在了,忽然就哭了出來。
再後來,有學生成績提高了,母親就把鑰匙扣送給學生。
我說,你怎麼能把姐姐的遺物送人。
她告訴我,不要留戀前人。
我回憶起表姐去世時,我在電話里說的話。
「我很好,要睡了。」
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到了頭七,我們去安慰家屬。二姨抱著我叫她的名字說,「你怎麼這麼狠心?」
這讓那個前幾天還在想著和父母做個了結的我,頓時心生戰慄。
「你怎麼這麼狠心?」
我忽然想到了哪吒。既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麼就只能剔骨還父,割肉還母。
你給我的我還你就是了,可是你問我為什麼這麼狠心,我可怎麼辦呢?
二姨問我,要不要做她的乾女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看我媽,她點點頭,我就點點頭。
到了晚上,我住在她家,隔著門聽見二姨和姨夫在商量什麼。
「我聽說是咱們家女兒喜歡女的,那個女孩跟她分手了,她才想不開的。」姨夫道,「我們去找那個女孩索賠吧。」
我沒敢再聽,回屋睡下,夢見我和母親走在九曲浮橋上。
走著走著,下起了雨,橋上有個涼亭,裡面是石桌石凳,小時候的姐姐,正在往石桌上爬。
我也想爬上去,卻總滑下來。有一個聲音對我說:「你還不到爬上來的時候。」
日子依然這樣過著,我依然沒有和家人和解,打依然挨著,在學校里我也成了一個奇怪的人。
從一開始的品學兼優,變成了沉默,怪異的人。
在學生人數特別多的班級里,我這樣的孩子,不受霸凌天理不容。
但是我特別凶,誰欺負我,我就打回去。時間長了,同學們只敢切切私語,我耳朵不錯,聽得見,這可比直接罵我還難受。
「肩寬,像個男的。」
「有病。」
「又哭了,怎麼了?」
我回去特意量了一下我的肩,發現其實非常窄。但是多年低頭駝背,讓我的肩看起來很寬。
我又想著要是我沒有剪頭髮就好了,小學的我有一頭漂亮的長發,家裡人給我剪了,說留著頭髮,就會勾人兒。
有時候,有女孩子給我介紹對象,我回家當個笑話說,也要被罵成是天天勾引別人。
我剪頭髮的時候,姐姐也被罵了,她家裡說她把我帶壞,梳了個小子頭。
要是有頭髮就好了,我和姐姐,都有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