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破欲
肖志宸醒來已是第二日的清晨,腦門上腫起來一個大包,他用手去觸,疼的噢噢叫。
巡視一圈屋內的擺設,真真是夠簡陋的。再看身上的薄被,『還好沒凍死。』乍回想起昨日看到的慘狀,眼淚奪眶而出。
『是我害了你呀,你不該跟了我,不該讓你來到這深院后宅,不該有了我們的骨肉。不該,是我不該動了賊心,是我混蛋。』那口口聲聲叫的表妹是假,以假作實,攀慕虛榮是真。李氏與他度災躲難,依依相守,唯命是聽,可他卻無意間害了她。
只道是造化弄人。
出了屋門,一股寒意襲上來,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看著喪掛滿院,滿眼凄涼,忽有了隨她而去的念頭,到了那間屋子門前,聞到那絲絲血腥味,他卻退縮了,邁不動腳,不敢進。隨後,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說愛有多深,能有多深?不過是自認為情深似刀刻,實則是輕淺如蘸墨。不可說,強去明心動魄,可笑否?
按規矩,本是停棺三日,可是姚千朔以時下動亂,早早入土為安為幌,讓管家速速下葬了事。管家不敢違了少爺的意思,一大早的便出發了,府里的人基本上都去了,留了照顧老夫人的貼身婢女和千兒姑娘。還一個小廝看守門戶,早把肖志宸這茬兒忘到了九霄雲外了。
小廝見是府上的大舅哥,也並不攔他,他一溜小跑得來到了大道上。這才真正注意到不遠處高聳的心頭血般的艷麗,他看向自己的肚子,紅色的血印已然在慢慢消散,不禁咽了口口水,倒吸一口冷氣。尋著那片紅,沿途走著,又好奇又畏懼。
今日的天還略微好些,不似昨日般陰鬱,嗖嗖刮來的小風還是讓他縮緊了脖子。
姚老爺的棺是松木所制,槨為柏木,上面雕刻著大氣精緻的圖案。就是形勢小了些,「爹,給您陪了些金銀器具。別怪兒子,安心去吧。」姚千朔默默念叨。
棺槨抬到要下葬的地方,這是正北方依山傍水的河流蜿蜒處,水主財,以求後人財源廣進,財源滾滾。使喚的幾個壯漢還在挖,最起碼要挖到六十尺。眾人就跪在地上,大聲痛苦,以告慰亡靈,送他最後這一程。
看差不多了,壯漢們讓上面的人遞下石板,四周底部嵌入嚴實,又用糯米膠和魚膠細細得封了縫隙才基本完成。事情辦的倉促,這墓室算是建的不錯的了。
姚老爺緩緩下葬。天空中的那點光亮也緩緩消失,回歸了昨日的陰鬱。
忽,一股異香從姚千朔的身邊飄過,他失神得看向周圍,好生奇怪的花香。他尋著味道來到河邊,如此嚴寒的雪水裡,是一個窈窕女子的身形,在裡面沐浴,不遠處還有一個,顯得纖瘦些,不過膚白勝雪。忽然那女子一回頭,他看到了一張臉,嚇得踉蹌得後退兩步。榮大姑娘!
正詫異間,他的身後,一個接一個的男子都跳了下去,女人們怎麼拉拽都沒有用。像極了餓狼看見肉,眼裡直放光。
一陣水花四濺后,河岸上的男子就剩下管家和他,他看向管家,管家看向他,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目光所及的沿岸,一個,兩個,三個.……原本供養人的生存之源,此刻,成了吞噬人的惡虎之口。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足無措下只得帶著女眷,快步往回趕。時不時有衝撞出來的男人一頭扎到河裡。
「管家,你看到河裡有什麼嗎?」
「慾望吧。」
姚千朔看看他,沒說話。
「這把年歲,老朽已然沒那心力了。」頓了頓道:「公子看到有什麼?」
「討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