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黑了

  楊璟用手指彈了兩下右耳，耳後那片羽毛微微顫了一下。自己只是一介小小鬼魅，術業不精，還是要聽從冬神玄冥的安排，可是天神沒有給他任何的訊息。

  他看著眼前破敗詭異的景象，不禁想起了戰亂之時，戰火燎原，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去，自己無能為力。怯懦過，癲狂過，退縮過，終是化成了這堆白骨，埋於土裡百年，再不聞這人間苦，再不走這世間路。

  「好吧，既然來都來了，我且試試看。」他握緊了拳頭。

  褐色的小怪物，坐於房脊上，用嘴巴撕咬著，用爪子拉拽著肚子上的那根臍帶。這東西拖行起來甚是麻煩，可是特有的韌性怎麼也弄不斷。

  楊璟正欲上前去，卻看到了一個身形輕盈的女子翩翩落在小怪物一側，一抹桃色在幽暗的冬日裡，讓人眼眸一亮。她輕輕得摸了下小怪物的腦袋，它才恍然抬起腦袋，警覺得往後退了兩步。

  女子兩指一劃，那胎盤就從它身上分離開來。它小小的眼睛里掠過一絲驚訝，轉身要跑，被那女子的拂袖團團包裹住。女子坐在屋脊上，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就那麼坐著，目光幽遠，輕輕哼唱著。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兮。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楊璟聽不懂她在吟唱什麼，莫名的勇氣，他幻化過去，落在屋角上，女子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請問」話還未說完，只見那女子伸出纖細白皙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兩個人，或者說兩個遊魂，各懷心事，女子依舊哼唱著，悠遠平靜，黑色的長發輕輕地盪在臉前，看不清她的樣子。

  楊璟想這個女子應該長著仙女一樣的模樣，他不自覺得微微笑了一下，這是被召喚之後，第一次笑，他沉醉在歌聲里，簡簡單單的調調別有一番味道。

  一晃神之間，他的仙女消失不見了。

  天已近黃昏，一整天的陰鬱，似乎很難區分各個時辰，冬天的黑夜總是會來臨的早一些。

  一整天的折騰，人們也已經疲憊了，在極度的疲憊下，人們需要先整理難以下手的殘破，好騰出地方或者暫時到別處安頓。

  河水翻滾的動靜依舊，河面顏色漸成黑色。這一切的變故並沒有擊退那幫虔誠的信徒，他們點起了燈籠，朝著大樹的方向盤坐，在這冬日的夜裡，寒冷無法擊退他們堅定的熱情。

  黑蟒盤踞在樹榦上，守護著，魔鬼之間如果也有交易，可能它還沒有得到它要的。它在等待。

  肖航留了三名人員留守，趕回了縣衙。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必須立刻上報。洪老爺下令連夜出城送消息。

  肖航派了王文彪前去，靈活的胖子辦事還是可以的。如果要動用軍隊，程序必然繁瑣，得快之又快。

  黑夜的寂靜下，似乎天地萬物都可得到休整。隨著漫天的雪花飄落下來，冬神玄冥悄然落在樹梢上，「還是喜歡來你這片墳塋啊。」

  斜躺在樹榦上的楊璟，起身。「別處不習慣。」

  「在塵埃里，去大火灰燼中找尋，惡魔正在成長。它會鑽進小小的匣子，變成無法掌控的。」

  看著楊璟疑惑的神情，玄冥有些懊惱。『人選偏偏是他，真不知是何用意』。

  「找尋，然後，阻止。」

  聽著言簡意賅的指令，楊不禁用整排牙齒咬了咬嘴裡面的肌層，「有一個小怪物，被一個女子收走了。」

  「我會賦予你一些能力，你會感知到，當你需要做什麼的時候，」頓了頓，顯然強壓制住的焦躁還是起來了，「當你感覺奇怪的時候，要做點什麼，不是獃獃得站著。」

  這句話擊中了他，瞬間他的思想唰得一下被拉回到他被殺的那刻，他看著敵人面目猙獰得殺過來，突然就呆住了，沒有死於刀下，卻被飛來的亂箭射穿了胸膛。雖然時光久遠，可有些東西根深蒂固從未被改變過，就像他那該死的躊躇和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