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生

  此時，一個生命即將到來。

  鮮亮的啼哭聲將要刺破陰鬱的一切，新的一切多好啊，但是如果提前知道，這個新生命的到來會召至萬惡淵源，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來到這個世上。

  山上的姑子廟裡，留宿的栢岶川起來了，看著自己呼吸產生的白色霧氣，感覺真好。

  「公子，你起來了。」清塵師太掃著院落里的雪，沖他微笑點頭。

  院子的另外一角，一個小小的身影穿著粗布棉袍也在清掃，「灶房裡有粥湯，公子稍等我去熱一下。」

  「謝謝姑娘。」栢岶川點頭，只感覺這丫頭好生親切。

  「公子怎麼稱呼，為何來到這偏頗之地。」師太問道。

  「在下免貴姓？」突然啞語，栢岶川疑惑地停頓住，他的記憶一片空白，彷彿寫滿記憶的竹簡被人硬生生地掰斷了。

  師太緩緩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他。「忘了吧，認認真真得在人間走一遭吧，或許你能感覺到人間的溫度。」

  若水河神做的這個決定，栢岶川如果執意不順從，也不會起任何效果。但是這一次，他遲疑了。河神抹去他的前生往世，希望這一世，他能有不同的感悟。他順從了。

  師太緩緩轉過身去，重新掃起地來。突然猛搖了搖頭，說道：「感覺怎麼迷迷糊糊的，瞧我，人老精神頭就不好了，公子見笑了。」

  「沒有，沒有。」慌忙上前扶住老太，「這裡其他的人呢？」

  「沒有幾個人了，走的走，老的老。冷冷清清的。」頓了頓問道「忘記問了，公子怎麼稱呼？」

  「喬，喬望若。」

  「喬公子，怎麼到了這裡？」

  「我有東西忘在城中，去取。路過此地，謝師太留宿。」

  「公子客氣，去偏廳用粥飯吧。」

  喬望若行了禮，走向偏廳。

  前往偏廳是一個長廊，一側貼著院牆，一側是一個乾涸的小水池，水池邊上有一棵矮矮的杏樹，枝椏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這個地方太過於陰暗，有一股霉霉的味道。望若看了看四周，此地不祥，不由得搖了搖頭。

  「公子，正準備叫你呢。」雨殷迎上來，鼻頭被凍的紅紅的。

  他便跟著她走，像極了翰哥兒乖乖跟著的樣子，可惜他記不得了。

  過了長廊，拐過一個窄窄的拱門，簡陋的灶房旁有一間沒有門的小廳。白粥冒著熱氣，還有一碟小菜，估計是上冬前腌制好的。

  「趁熱吃吧，我去打掃院子了。」小女孩大方得體，滿腹愁緒。

  一個人安靜得吃著粥，超乎尋常的嗅覺和味覺下，嘗出了清苦的味道，還有，他突然眉頭一緊，又深深得吸了一口氣，對，沒錯，是一絲鮮血的氣味。

  「哇，哇。」嬰兒啼哭的聲音響亮清澈，在這個清冷靜謐的廟裡，讓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雨殷也聽到了，她看向清塵師太，清塵丟下掃把就往後面跑，邊跑邊喊：「哪個？是哪個？」

  帶著冷風她就衝到了姑子們住宿的地方。雨殷不敢進，站在門口向里看。簡陋的屏風把一個大屋子分了三間，炭盆里微微得冒著熱氣，想是生產的時候，把最後一點炭給用了。

  最裡面傳出了嬰兒的聲音，兩個姑子急急得攔著她，「她太虛弱了，騙你說打掉了，如果打掉了，她也就沒命了呀。」「不是有意瞞著你，好歹是個生命不是，別呀。」

  清塵一把把中間的屏風推倒，用拳頭使勁捶打自己的胸口。而最後一扇屏風後面，傳來了嚶嚶的哭聲。

  「我告訴你，這個孩子不能留。怎麼就是不聽。」清塵憤然離去。

  命運跟她開了一次玩笑，這次，不是開玩笑，是要她的命。

  喬望若看著遠處嬰兒啼哭的方向，他腦子裡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幫我救救師太，她快不行了。」雨殷慌忙跑過來，失聲痛哭。

  一個小女孩，來到陌生的地方，清塵師太就像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大山，眼看山要倒了，她拼了命的要去扶，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